這夜冷,卻也直白的可。
走到廡廊,見庭中梅枝下有個影,仔細一看,是孟楨。
梅枝影疏,包子臉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小胖爪上拿著一束梅枝,形孤單又委屈,好像……在哭?哭也不敢出聲,不敢在白日人前,悄悄蹲在暗夜沒人的地方,這麼冷,也不怕凍出病來。
白天吃他做的飯不是厲害著呢麼?
顧停突然想起下午的事。包子臉看起來小小一只,沒什麼膽子,炸起來兇的很,誰要了‘哥哥’的點,他立刻起,敢追著罵兩條街,可今天下午,他緒好像特別炸,不僅懟顧慶昌,連徐櫻蘭都懟了。懟完人,要回來了慫了,小心翼翼的看四周圍,牽著他的角不肯放,看起來比誰都可憐,好像他才是今天被欺負的人。
顧停沒有發出聲響,而是轉到隔壁小茶房,捅開爐火,煮開水,沏了盞熱茶。
回到廊下時,孟楨已經站了起來,沒有再哭了。
“喝了。”他把茶遞過去。
孟楨嚇了一跳,趕袖子臉,才想起自己已經不哭了,臉上沒有淚,呆呆的接過茶碗,雙手捧住。夜太寒,新沏的茶水一路到現在已經不再滾燙,傷不了人,略燙的溫度暖手正好,兩口下肚,也熨了心,很舒服。
顧停卻只注意到了包子臉被熱氣蒸騰更顯潤可憐的眼睛:“……到底怎麼了?”
孟楨嚇了一跳,差點打翻茶碗,角咧開傻笑:“沒,沒事啊。”
顧停:“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笑。”
孟楨扁了。
顧停:“茶,喝。”
“哦。”
孟楨小胖手抱著茶碗,一口一口,小倉鼠一樣把茶喝完了,特別乖,特別,月下有種讓人想的覺。
顧停心里嘆了口氣:“你哥哥到現在還沒來接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在這里? ”
小倉鼠一:“你,你怎麼知道?”
顧停繃著臉,神有點嚴肅:“你離家出走?”
小倉鼠立刻慫了,了脖子,沒說話。
顧停拿過孟楨手里的空茶碗:“你哥哥對你好,就不要讓他擔心。”
茶碗離手,孟楨扣著自己手指,看了顧停一眼,看起來更可憐了。
“走吧,進房間。”
顧停帶孟楨進了小茶房。炭火捅開,小小的房間很溫暖,窗子開著,正好能看到那枚彎月。
怎麼想,今天下午孟楨都太戲,緒太飽滿,就像同,有類似經歷似的……顧停目突然頓住,問他:“ 你哥哥……是不是要訂親了?”
是不是邊也有一個徐櫻蘭這樣的人?
他已經問的盡量委婉,孟楨還是不了,突然蹲下,哇哇大哭。
顧停:……
所以是因為這個鬧別扭,離家出走?
顧停給孟楨拍背,遞帕子給他淚:“不管怎麼說,離家出走都是不對的。”
“嗚嗚嗚我沒有!哥哥跟我吵架,還……還不信我,我當時生氣,想離家出走嚇唬他來著,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孟楨拽著顧停角,眼睛里一汪水,要多可憐有多可憐,“我就往外走了一點點就回去了,平常我出去玩都不只走這一點點的,可這回不知怎麼的,我被人抓了……我邊有個護衛不對勁,幫著別人要殺我,我好不容易才努力逃了出來,然后就……更回不去了。”
顧停全明白了。
不聯系哥哥,一是不敢,畢竟‘離家出走’的心思是有的,孟楨有點心虛;二是不能,護衛背叛,影響可太大了,所有主人用的聯絡方法他都知道,一旦孟楨放信號,先等來的是哥哥還是敵人,可不一定。
顧停了把小伙伴狗頭:“那你想不想見到你哥哥?”
孟楨點點頭,臉有點紅:“……想的。”
顧停:“那我幫你好不好?”
孟楨看著顧停。
顧停:……
“我把你哥引到這里,悄悄的,不別人知道,保證你安全沒事,他也不會生氣。”
孟楨眼睛瞬間亮了:“真的?”
他仰著臉,大大的眼睛滿是期盼,又又甜,好像能容納所有世間最好的東西。
顧停好像知道為什麼孟楨的哥哥會疼他了。這孩子太真,太純,眼神干凈,心思純,沒被任何污穢侵擾,笑起來像一樣,溫暖又治愈。
越純粹干凈的東西,如他一樣滿心雜念的人越想珍惜,越想保留。
孟楨就這樣乖乖的,傻乎乎的,就很好。
見顧停沉默了好久都沒說話,孟楨眨眨眼,小聲問他:“你是不是要找鎮北王幫忙?”
顧停:……
他收回剛剛所有的話,這孩子一點都不討喜,一點都不會看眼說話!
“我……”
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孟楨已經鼓著小臉理直氣壯聲討:“你跟他什麼時候好上的,都不告訴我!我還幫你罵人,幫你拽著吳過來壯聲勢,這種小事你都不告訴我,我又不會說出去!”
論互相傷害,顧停可不是吃素的,當即面無表又給孟楨塞了盞熱茶:“那也比你大冷天的出去哭強。有什麼事不能說非得憋在心里自己難?生病怎麼辦?以為這樣就不連累別人了麼?”
孟楨有點慫,氣勢瞬間弱了,不甘心的瞪了顧停一眼:“我,我才不會生病!”
顧停斜眉:“哦,是麼?”
你對著你今早才吐過的說一聲!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好半晌,孟楨從爐火邊撿了顆熱乎乎的花生,細致剝開,塞到了顧停手里。
顧停:……
算了。跟個小破孩計較什麼?
他慢慢嚼著花生,問孟楨:“你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孟楨眼睛立刻亮了,就像剛剛那個笑容一樣,瞬間天晴了,花開了,世界都變了:“我哥孟策,是天底下最最最厲害的人!”
顧停:……
在孟楨眼里,沒有人比他哥哥更好,他哥文武雙全,寬肩大長,手臂尤其有力,長得還特別好看,更氣人的是,對他特別特別好,天下無敵的好,還只對他一人這麼好!
什麼好東西都給他,他不好總是累贅,他哥從不嫌棄,不聰明讀書不好,他哥也從來不打罵,督促他上進,總之就是,他想要什麼都能有,不想要的,絕到不了他面前。
孟楨叭叭吹著他哥有多好,多角度,全方位,詞都不帶重的,聽的顧停差點打人,才委屈收勢,喝了口水:“……哥哥總要娶嫂子的,我一點都不反對,我都幫他看好了人,那個姐姐特別好,溫賢惠,會照顧人,長的也好看,總之哪哪都好,大家都說特別好,哥哥偏不愿意,被個小門小戶的姑娘哄住了……”
“不是小門小戶的姑娘不好,只要人好,哥哥喜歡,我肯定不反對麼,可那個姑娘不對勁,眼睛不清亮,和今天在大街上那個徐姑娘一樣,很會裝樣子,還故意刺我激我和我哥吵架,我哥哥那麼厲害的人,怎麼可以被這樣的人哄了?我不同意,拐著彎勸,認真勸,吵架勸,他都不聽……”
說著委屈了,孟楨眼神又啪嗒啪嗒掉下來:“我總說不過哥哥的,從小到大,哥哥定了的事,從來不會變,我有點害怕……”
“我不想家里被個不好的人毀了,我看到過有人家就是這麼敗的……有了嫂嫂,哥哥和弟弟就是兩家人了,日后行事要注意分寸,我都懂,嫂嫂要是真心待哥哥好,我怎樣都行的,可嫂嫂若圖的不是哥哥的人,有意挑撥……我這輩子都不能再離哥哥那麼近了。”
“我不想要家財,只想我哥好好的。”
孟楨的眼神從崇拜歡喜,慢慢變得復雜,最終歸于落寞。
顧停沒見過孟策,不好做任何評價,沉片刻,問孟策:“你上可有你哥悉,別人不知道的東西?你和你哥有沒有什麼小,只彼此知道,旁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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