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停想到第一次見到孟楨的樣子，也忍不住心疼。不會武功，沒特殊過活技能，一個人跑那麼遠，又擔心危險誰都不敢說，誰都不敢找，隨時都在吐，堅持到那時，瘦的不行，也的不行，要不是機緣巧合被他領回了家，孟楨又能活多久呢？

孟策抹了把臉：“六年前事……霍琰都跟你說了吧。”

顧停點頭：“嗯。”

其實不用他承認，孟策就都知道，一則霍琰看顧停的眼神不大對，關系明顯很近，互相不會有太多，二則這院子不大，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只要他用心都能聽得到。

“別告訴我弟弟，他最怕自己是個累贅。”

顧停怔了一刻，笑了：“你和霍琰還真是好友，剛剛送他出門，他也是這麼跟我囑咐的。”

“霍琰……”孟策仰起頭，單手抬起蓋住了眼睛，聲音微啞，“我欠他。六年前我就等著他來找我算賬，又……”

他話沒說完，顧停卻懂，他一直等霍琰找他算賬，又害怕霍琰找他算賬。

“欠他那麼多，我卻連命都不敢給，”孟策聲音低輕，“我弟弟還那麼小，我沒了，他怎麼活下去？”

“我本就是一個卑鄙的人，以后便也繼續卑鄙的活下去吧。”

話至此，酒未深，人已有了醉意，孟策起，理正衫：“容策告辭。”

顧停目送他的影消失在廡廊深，更加懂了霍琰的話，也懂了孟策上的背負。他們都有自己的，能照亮前面的路，照亮邊的人。而有的人……只要好好活著，就已經救贖了某個人。

孟策上有包袱，霍琰知道，不把這結過了，以后沒辦法平靜往。他們誰都沒錯，孟楨也沒錯，錯的是戰爭，是背后設局的人！鎮北軍三萬大軍，霍家數條人命，邊關百姓疾苦，在那些人眼里是什麼？是功，是政績，還是巨大的利益？他們心里就不覺得難麼？午夜夢回，就沒夢到過冤魂鎖命麼？

上輩子他不知道，這輩子既然來了，至要做些有意義的事，起碼這一局，他要深扎九原城，讓自己的照亮這里！

……

第二天清晨，孟楨醒來，眼睛，下意識找哥哥：“哥哥？”

沒有人答應，難道昨天是幻覺？

“哥哥！”

孟楨聲音著張。

“醒了？”孟策擰了熱帕子過來給弟弟臉，“小懶貓，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起？”

孟楨看到哥哥，瞬間就放松了，乖乖仰著臉任，傻乎乎的：“哥哥……你來找我啦！”

“嗯。”

孟策低頭，抵著弟弟的額頭：“我再不來，你怕是敢把自己小命作沒。”

“嘿嘿……我這不是沒事嘛，傻人有傻福！”他朝哥哥出爪子。

孟策拿帕子蓋住，了。

孟楨甩開：“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孟楨小臉鼓起：“錢啊，錢！”

孟策：……

見哥哥犯傻，孟楨干脆自己行，對哥哥上下其手，搜出來……幾張銀票。雖然面額不算小，可張數實在太了。

“就這點？”孟楨很不滿意。

孟策嘆氣：“出來尋你的急，來不及帶更多。”

孟楨包子臉鼓起，一臉嫌棄：“哥哥真窮。”

他門路的從孟策上搜出一塊長方形玉牌：“有這個，勉強原諒你啦。”

說完不再理哥哥，抱著一堆銀票和玉牌，孟楨噔噔噔跑過去找顧停，一腦把懷里東西放桌上：“給你！”

顧停到了驚嚇：“嗯？”

孟楨小臉嚴肅，十分認真：“我不會白吃的！呃……雖然當時厚著臉皮賴上了你，白吃了你很多東西，但那是我知道，我哥哥有錢，晚一點能給你麼。”

顧停角微：“不是說過了？朋友之間沒什麼欠不欠，我養你，沒沖著錢。”

“我知道呀，”孟楨一臉‘恨鐵不鋼’，“可白得的東西，你不要白不要麼，這可是錢呢！”

顧停：……

這麼坑你哥，你哥知道麼？

熊孩子一臉‘你必須收下不收我要鬧了’的架勢，顧停沒辦法，把銀票拿過來，玉牌子還回去：“我要這些就夠了。”

重活一世，他不是沒眼力的人，這玉牌一看就不一般，質地好，工藝致，還帶著家徽印記，年代十足，一看就是姑藏王用的到的東西，或可能調其下勢力。

孟楨不高興了，包子臉鼓起：“不行你必須收！”

顧停額，這有點難辦啊。

廊外孟策也額，他這個弟弟啊……

敲敲門，走進廳堂，孟策朝顧停點了點頭：“他既給了你，你就收下吧。東西也沒你想象的那麼可怕，凡姑藏王店鋪勢力皆可聯絡求助，錢財亦能調出，只是短時間有數量限制。”

顧停只好拿過玉牌：“那我收下了。”

其實收不收下都無關要，他不用就行了。

“還有，此番我來，是向你辭行。”

這話一出，顧停還沒反應，孟楨先愣住了：“這麼……快嗎？”

孟策了弟弟的頭：“我已離府太久，找到你了，就不便在外久留。”

孟楨懂，乖乖的點了點頭，眼圈慢慢紅了。

他的長過程和普通人不一樣，這是他第一次品嘗到友誼的滋味，還沒好好，就已經面臨離別。

顧停心里也酸酸的，過去了把小伙伴的頭：“好啦，總歸離的不太遠，我們可以寫信，等過了年，我去看你啊？”

“那說好了，你一定要給我寫信哦，”孟楨紅著眼睛背過，“我這就跟哥哥走了，你不要送我，我不想哭。”

“好。”

顧停也不喜歡離別，不想看到好朋友遠去的背影。

“那……再見了。”

“嗯，一路小心。”

孟策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本沒收拾什麼東西，說了道別，帶著孟楨就離開了。

顧停還是悄悄站在廡廊，看著兩兄弟背影慢慢遠去，慢慢消失風雪中。邊安靜無聲，只有吳陪著他。

初到九原時就是這樣，不大的院子，安靜的四周，邊只有長隨，可那時一點都不覺得孤單，只覺干勁滿滿，現在……

顧停裹了裹衫，九原的冬天，真的很冷。

……

姑藏王風馳電掣一般來了又走，再也不見行跡，江暮云才明白過來，是戲！是話本故事！這些天城里流行的小戲，說出管理的新段子，影的就是這兩兄弟的事！孟策一聽就知道所有細節指向，當然不會信他！再一打聽來，果然就是顧停！

又是他……

他知道顧停聰明，可他沒想到他這麼聰明。顧停負氣出走，他以為他在耍小脾氣，以為他們之間分足夠，等對方氣消了，可以慢慢圓緩，現在看，好像不大對勁。顧停行事，哪里像負氣沖的樣子？

他似乎已經和他離了心，難道是因為最近和顧慶昌走得太近？這以后……要怎麼圓緩，如何取舍呢？

尤大春這邊，丟了青隼，也沒抓到甘四娘，氣的砸了一屋子東西。去他娘的！這份功勞他不要了，不要了總了吧！抓細作再怎麼也比不了軍功，鎮北王再厲害，籬笆扎的再嚴，別人給機會，姓霍的能阻止的了？想起老太監李貴的話，再想起北狄那邊傳來的消息……尤大春做了一個決定。

……

晨間剛把孟策兄弟送走，午后顧停就聽到消息，青隼死了。

這麼重要細作，折騰了這麼久的人，竟然突然就死了！怎麼回事？他想要立刻去找霍琰問個明白，沒想到霍琰直接來了他的小院。

“你怎麼……”

霍琰面平穩：“知道你會想找我，就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