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昀扔了個東西給江懷楚,懶散站起。
江懷楚低頭看著那個丑疙瘩。
紅繩穿著的那塊玉。
蕭昀說:“分歸分了,定信總得留著是吧?不然朕多沒面子啊,說出去舊人都不想著朕,連定信都還給朕了。”
“好歹在一起這麼久,不能一點痕跡都沒有,總得給你留下點什麼。”
他在跳下馬車前一刻,飽含惡意地謔道:“我要你欠我。”
蕭昀的影消失不見了。
江懷楚出聲親信撤開放他走。
不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總得給他留下點什麼。
江懷楚百集地笑了一聲,了自己如今尚且平坦的肚子。
他給他留下了個孩子。
一輩子抹不掉的痕跡。
他才不欠蕭昀。
……
各安天涯,江湖不見。
第77章
后兵跟著。
蕭昀拉著韁繩,騎著馬往皇宮去,腦海里一直浮現著先前的場景。
……
蕭昀從馬車上跳下,南鄀的親信提著刀劍,虎視眈眈,朝他迫近,麻麻,一圈又一圈。
他們顯然經過多年嚴苛訓練,個個武藝高強,對他都沒有一畏懼,只進不退,眼睛赤紅,眼底瘋狂。
像是以為他們的主子已經遇害,要手刃他報仇。
劍拔弩張,刀兵四起。
蕭昀握著匕首,懶散笑著,孤深,目皆是敵人,卻面不改,隨時準備大開殺戒。
畢竟各自為營,他守諾放謝才卿走,謝才卿未必守諾放他走。
也無所謂,又不是出不去。
他守諾,只是他想這麼干,與謝才卿無關。
馬車上謝才卿說:“沒事,放他走。”
蕭昀回頭看了眼馬車。
親信聽見人聲音,如釋重負,一臉忿忿地撤開,仍怕他反悔手,部分人護著馬車,部分人拿著兵刃圍著他,和他保持著一兩米的距離,監視他,直到他遠離馬車。
自己的人牽了馬過來,蕭昀飛上馬,淡道:“走。”
他不再回頭,騎在馬上,發梢飛揚,瀟灑縱適。
他這輩子,從未長久逗留過。
出生的第一天,他就是太子,他以為他可以在這個頭銜的庇佑下,不學無安逸一輩子,說不定等哪天老爹死了,自己還能更上一層樓,了皇帝,在高一級的頭銜下,繼續無法無天,禍國殃民。
結果他剛記事,幾乎才記住母后的容,母后已經人死如燈滅,寵他的父皇也一夜之間變了副臉。
只是因為一個荒謬至極的謠言。
金碧輝煌、應有盡有的宮殿變了簡陋灰敗、漆黑冰冷的屋子,漂亮溫的宮姐姐變了尖酸刻薄的老太監。
他記得他被領著最后一次看母后,母后拉著他的手,往日端莊榮華、母儀天下的氣韻,已經變了一團團死氣,牢牢裹挾著,拉著他的手,奄奄一息地說:“昀兒,母后錯了,世人皆說你母后善良,母后現在才明白,不辨善惡的善良,就是惡毒,如果不是母后好壞不分,旁人說什麼也聽不進,非要死心塌地跟著你父皇,也不會連累你一輩子,是娘害了你。”
流下淚來。
“你以后一定要個清醒明白之人,做個吝嗇之人,吝嗇,玩弄大部分虛假意之人,只為那零星的真心待你的人不顧。”
“不要讓自己的善良害了他們。”
蕭昀什麼也聽不進了,流著淚,點點頭。
母后笑說:“你父皇薄寡義,但你日后莫要學他,他能遇見你娘這樣真心對他的人,你當然也能遇見,不要對世事失,無論有多難熬,遇見了,你要好好待,千萬別辜負,讓像你娘這樣難過,當然也不要被人家牽著鼻子走,娘自私,只希你自由,不為所困,永遠能做你自己,瀟灑快樂。”
蕭昀哭著鄭重點點頭。
母后走了。
蕭昀很小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世人善變,唯變不變。
沒有什麼是長久的。
所以他對什麼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把人生當一場游戲,把苦難當做升遷之門。
或許是不在乎,或許是按娘說的,他在其中,又退了一步,保持著一份獨有的清醒,這場游戲,他玩著玩著,不知不覺就贏了,看著那些深陷其中的人一敗涂地,痛哭流涕。
所以他對到手的所有東西都不珍惜。
吃的,多好吃也不稀罕,不好吃也不挑,住,那種地方他都住了那麼多年,還自得其所逍遙快活,還有什麼可挑的,邊人,虛假意但能給他找樂子的,就當個買賣,畢竟他脾氣這麼差,哄他也不容易,他想要什麼就賞,反正他也無所謂,都是外之,人看了嫌煩了,也不存在抹不開面兒的況,直接丟,換一批新鮮可人的。
他以前還老跟謝遮說,皇帝他是真沒多稀罕,只是他最擅長這個、干這個最輕松而已。
謝遮角微微搐,忍住沒罵他。
其實是真話。
慢慢的,他被上了薄寡義、心狠毒辣的標簽。
他聽到謝遮打趣,也就笑笑,真他媽閑著蛋疼,沒事碎他。
隨心所的人,都看上去像個薄寡義之人。
他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就行。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栽,只有別人栽在他上對他死心塌地的份兒,結果遇到這麼個小東西,栽了,還栽得不輕,臉都丟沒了。
他不相信世上有避風港,自己才是自己的避風港。
片刻歡愉逗留,依舊前程似錦,路途還遠,只是沒了謝才卿。
他依然是那個萬般皆不眼的蕭昀。
大寧蕭帝,豈會為這點事鬧得死去活來的難堪?
好聚好散,全了面,也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代。
蕭昀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回頭。
他騎著馬,也的確沒有回頭,一眼都沒再往后走過的路看。
直到一細如發的毒針朝他背后激過來。
蕭昀冷笑,食指一推,右手手臂上綁著的袖箭便上了軸,他并未轉,箭尖隨意一指,指向了馬車里那人。
他的毒箭只會比謝才卿的毒針更快。
心頭微鈍痛,手上倒是毫不含糊,蕭昀神冰冷,食指輕扳,袖箭下一秒就要出,后卻傳來一聲慘。
兩從馬車里出來的毒針,先他一步,一打掉了他背后的那毒針,一扎在了馬車邊不遠一個親信的手腕上。
那人原本正常的右手,眨眼腫脹發黑,他抱著自己的右手,在地上痛得打滾,右手里攥著的幾毒針也松了,掉落在地上。
是親信不忿,暗下毒手,不是謝才卿。
謝才卿救自己?
蕭昀愕然回頭,看著馬車。
馬車上人淡淡說:“啟程。”
蕭昀拉著韁繩,回頭著馬車漸行漸遠,咂了下,也沒琢磨出心頭是什麼滋味,俊臉微,眨眼灑笑道:“走。”
……
回到皇宮,劈頭蓋臉罵完了指揮使,蕭昀徹底舒服了。
謝遮跪在下手,神黯然:“微臣死罪,陛下就是殺了微臣,微臣都心甘愿。”
“行行行,別給老子裝,”蕭昀擺擺手,不耐煩道,“自己去領五十大板,回家躺著去,別在朕眼前晃,煩人。”
謝遮下角的笑容,恭恭敬敬道:“謝陛下恩典。”
打板子的都是長翎衛,自己人,五十大板兒戲似的,主要是做給群臣看,陛下重罰了。
謝遮走后,蕭昀坐在案上,忽然有點沒事干。
“尹賢!”
正端著茶的尹賢應聲進來,諂道:“陛下有何吩咐?”
蕭昀皺眉:“這時辰朕一般在做什麼?”
“……在和謝才卿睡覺。”
“……”蕭昀臉沉了下來,“朕說之前!”
尹賢恨不得打自己的,這會兒再過一會兒都要上朝了,尹賢努力回想一番,道:“陛下一般提前醒了,睡不著會起來喂會兒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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