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對自己的懷疑中。
和樓喻相比,他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而樓喻卻可以同他爹互相較量,甚至高出他爹一籌。
他惱的同時,又覺得無力。
或許在樓喻眼里,他連同對方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郭濂第一次見兒子出這樣難堪的神,正醞釀如何安,卻聽他皺眉繼續道:“爹,你說,他是不是真有反意?”
郭濂一把捂住他的,低斥道:“這種話豈能隨便說?!”
“爹,”郭棠扯下他的手,神郁郁道,“再這麼繼續下去,你就不怕咱們家再也不住慶王府了?屆時您怎麼跟朝廷待?”
郭濂倒是很意外,沒想到他兒子還有這樣的覺悟,不由心中甚。
他語重心長道:“這你不用擔心,爹早就找好了后路。此前爹收到京城來信,如今朝綱紊,連老師他們都有退之意,爹瞧著,總覺得會出大事。”
郭棠驚訝地瞪圓眼睛,“已經這麼了嗎?”
他爹口中的老師,乃大盛三朝元老,在朝中威極高,連皇帝都對他尊敬有加。
如果朝政已然到讓他都心生退意,可見到了山窮水盡之際。
他不由問:“爹說的退路是指什麼?”
郭濂低聲音:“這些年,爹藏了不銀子,真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天,咱父子倆可以帶著銀子居,豈不快哉?”
郭棠先是一喜,接著眉頭一皺,“倘若天下真的大,那您認為慶王府還能……”
“你是傻了還是被樓喻蠱了?”郭濂沒好氣道,“就憑那三千無能府兵?簡直是天下之大稽!”
郭棠也覺得如此。
他想了想,又道:“爹,咱們去居的時候,能不能順便帶上樓喻?”
郭濂斜著眼:“你什麼意思?”
“到時候他走投無路,我給他一條生路,他還能不謝我?”
郭棠暢想道:“他可是皇室正統脈,您難道不想讓皇子龍孫給咱們端茶倒水?”
郭濂渾一個激靈,瞪直了眼。
想啊!他太想了!
他笑瞇瞇地拍著兒子的肩,“有志氣,不愧是咱老郭家的種!”
郭棠笑著低下頭。
他上是這麼說,但心里面到底有些晦暗不愿。
——今日見了樓喻,只覺得他風華更盛。
回府后,郭棠從桌案下的暗屜里取出一本書,翻開幾頁紙,目落在那頁圖上。
旁伺候的長隨瞅見一眼,不由腹誹:公子的喜好真是古怪,總看兩個男子滾在一起的圖。
看著看著,郭棠突然氣沖沖地將書扔到地上,嘀咕道:“畫的什麼狗屁玩意兒!丑死了!”
長隨小心翼翼撿起書,問:“公子若是不喜這本,奴去買新的回來?”
“買再多有什麼用?”郭棠往后一靠,拉著一張臉,“沒一個畫得好看的。”
長隨暗嘆一聲,壯著膽子道:“公子若當真喜,不如奴替您買個標致的人回來?”
郭棠沉默片刻,嘆道:“再標致,能及得上他?”
畢竟伺候多年,長隨對郭棠的了解甚深,他轉轉眼珠子,低聲道:“公子若有喜歡的人,將人弄到手不就行了,何必讓自己傷神?”
郭棠翹著,瞧他一眼,哼笑一聲:“你倒是機敏。那你說說看,如何能弄到手?”
長隨湊近一些,輕聲道:“公子,您可是知府之子,在慶州府,除了家主,您可是這個!”
他豎起拇指,接著道:“可是那位不一樣。不管怎麼說,您的份足以制那位,又何必如此小心?”
“你懂什麼?”郭棠擰眉道,“如今他和咱們是一繩上的螞蚱,他要是想同歸于盡,咱們也就完了。”
“您不讓他同歸于盡不就行了?”長隨雙目微斂,掩住其中深意。
郭棠不斷念叨這一句,忽地一笑,“你倒是說說,如何做到?”
長隨信口道:“咱們有一千駐軍,慶王府有三千府兵,看似數量上有所差距,但咱們有武庫。”
郭棠斜目瞧他,“那又如何?”
“眾所周知,慶王府兵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早就憊懶多年,沒什麼戰力,咱們駐軍訓練不斷,驍勇善戰,兩者相比,可謂天壤之別!
“而且,慶王府兵手中沒有像樣的武,最多就是些木制的弓箭,箭頭都只是木頭削尖的,什麼刀啊斧啊就更別提了。
“可咱們不一樣,武庫里鐵制的刀槍箭矢完全夠用。更何況,慶王府兵連像樣的盔甲都沒有。公子,咱們完全有能力制他們,不如將人奪了來,省得其鉗制。”
郭棠深深瞅著他,語氣聽不出什麼:“以前沒看出你還有這等心思。”
長隨立刻跪地道:“奴只是不愿看到公子傷神。”
“可你別忘了,他有賬本,一旦出手,咱們也討不了好。”
長隨卻道:“只要出其不意地將人制住,自然不必擔心賬本。”
用人質換籌碼,自古以來,都是相當好用的。
郭棠可恥地心了。
想到今日樓喻在他面前“指點江山”的風華和氣度,他腔瞬間迸發出一意氣。
他立刻起道:“我去找爹商量!”
郭濂本就被樓喻得憋屈,一聽郭棠的話,也不可避免地心了。
就算樓喻有賬本,可樓喻真的悍不畏死嗎?而且一旦賬本泄出去,他們父子完全可以趁機跑路,反正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他們可以跑路,樓喻能跑嗎?當然不能。
皇族販賣私鹽或許有罪,但罪不至死。可皇族若是有謀逆之心,那就是萬死難辭其咎。
樓喻可以用賬本威脅他們,他們也可以向朝廷上表樓喻生叛一事。
依皇帝多疑的子,樓喻就算沒謀反,也會被皇帝以謀反罪置。
不管怎麼說,他們郭府都不會虧,說不定還會舉報有功。
郭濂越想越覺得他們贏面很大。
他欣地贊了郭棠一句,然后道:“此事必須周謹慎,沒有萬分把握,咱們先不要輕舉妄。”
要麼魚死網破,他們郭家逃走居;要麼慶王府因謀反罪名被朝廷抄家斬首,郭府一家獨大,所有鹽利據為己有。
就在郭家父子沉浸在好未來中時,樓喻正仔細聽取馮三墨匯報。
他冷笑一聲:“郭府果然賊心不死。”
樓喻從來就沒有放松過對郭府的警惕。
他如今掌握的巨額鹽利,不過是空中樓閣,沒有絕對強有力的地基,這個空中樓閣終有倒塌的一天。
樓喻需要的是牢牢控制住整個慶州府。
郭府就是這條路上最大的阻礙。
他讓馮三墨潛郭府,買通郭府奴仆,讓郭府奴仆在郭棠耳邊煽風點火,以此激起郭家父子的決心。
慶王府和郭府終有對峙決戰的一天。
樓喻要做的,就是穩穩把控整個步調,坐等郭濂主出招。
馮三墨低首道:“殿下請放心,武庫不足為懼。”
別看那長隨說得好聽,其實州府駐軍的戰斗力相當稀爛。
郭濂這個知府當得很不稱職,又是個貪得無厭的,朝廷撥給駐軍的糧餉,估計郭濂都貪到自己腰包里了。
沒有足夠的錢糧,駐軍吃不飽飯,誰還愿意天天消耗力訓練?
太平日子過久了,不僅府兵,連朝廷駐軍都懈怠了。
武庫就更別提了。
鐵制的武很容易生銹,長期不用的況下,又不花錢讓人專門保養,那些武能不能正常使用還是個問題。
樓喻面上帶笑:“京城有沒有新消息?”
“據傳,皇帝要為貴妃修建一座凰臺,耗資巨大,國庫儲備不足,民間苛捐雜稅更甚。”
樓喻暗嘆,這位皇帝也只在削藩這一件事上兢兢業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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