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眾人,怒問:“你們在樓喻面前跪久了,就站不起來了?”
“郭大人,容下提醒您一句,令郎還在世子手里呢。”一吏忍不住說道。
其余吏也附和點頭。
司農和司工最為冷漠,因職業特殊,他二人親自參與過農業計劃和新城建設,對慶州城未來的發展很是期待。
本來還熱洋溢,結果聽到這個“噩耗”,不由遍生寒。
若是世子殿下再無實權,那這些計劃還怎麼實施下去?
郭濂厭惡世子,朝廷將領忌憚世子,肯定不會同意世子的一切謀劃。
一想到慶州又要恢復以前,兩人悲從中來。
郭濂冷冷道:“你們難道忘了,朝廷遣將來慶,正是因為慶王軍權已被收繳,樓喻還有什麼能耐反抗?”
況且,朝廷來人了,他為知府,不可能不去迎接吧?
他的行為是合乎理的,無人能夠置喙。
只要他籠絡住韓昀,還怕搜不出一個大活人?
郭濂又敲打眾人幾句,才滿臉沉地宣布散會。
司農和司工并肩而行,雙雙低嘆。
說句實在話,他們以前雖惱恨樓喻作風強,但親眼見證慶州變化后,他們對樓喻的觀已漸漸發生改變。
“沈兄,可還記得咱們為前的青云壯志?”司工輕嘆一聲。
沈鴻哂笑:“怎會不記得?呂兄有何見教,不妨說說看。”
“見教談不上,我只是覺得,天下安定,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呂攸走出府衙,同沈鴻緩步前往街市。
如今的慶州城,已不是他們記憶中的慶州城了。
自世子執掌大權后,城中不論男,皆可出城尋到活計。
因世子從不拖欠工錢,老百姓干幾個月,便能有不結余。
百姓手中有余錢,又帶了商鋪攤販的繁榮。
從外地而來的行商也越來越多。
慶州儼然一派欣欣向榮的熱鬧場景。
他們想要看到的,不正是這樣一番盛世宏圖嗎?
可眼下,朝廷派人來接手慶州,世子大權旁落,如今尚未歸慶,也不知日后慶州會如何。
怎能不嘆一句壯志未酬呢?
數日后,韓昀駕馬至慶州。
郭濂率來迎。
正值夕西下,韓昀逆騎在馬上,眾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模糊覺得此人生得英武不凡,不愧是京城來的將軍。
郭濂拱手道:“韓將軍一路辛苦,本已備好酒菜,為將軍接風洗塵。”
“有勞郭大人。”
二人寒暄幾句,韓昀下了馬,眾人這才看清他的樣貌。
他生得尋常,材健碩,跟普通武將沒什麼兩樣。
郭濂笑道:“不知將軍可有印信?”
韓昀利落掏出委任狀等證明份之,郭濂只是略掃過,沒有看出不對,立刻還給韓昀。
不過他很好奇,怎麼堂堂一個將軍,邊一個親衛都沒有?
許是這位韓將軍喜歡獨來獨往吧。
郭濂的心思一閃而過,便專心同韓昀搞好關系。
韓昀來自京城,自恃高人一等,眼底帶著幾分蔑意,基本都是郭濂在講話,他只是偶爾應付一聲。
久而久之,郭濂臉上也掛不住。
他可是一州知府,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這個韓昀什麼意思?
若非還要跟他合作,郭濂才不會他鳥氣。
他不將韓昀跟樓喻做對比,突然覺得樓喻雖然強勢,但從不會瞧不起人。
“不知韓將軍何時與慶王府兵統領對接?”郭濂問。
韓昀問:“郭大人有何見教?”
“韓將軍有所不知,”郭濂面沉郁道,“慶王府兵如今……”
“大人!府外有人送了一樣東西過來!”門外忽有衙役急步而來。
郭濂心頭一跳,聲道:“呈上來。”
這是一個木匣。
郭濂小心打開,呼吸瞬間滯住。
木匣里頭放著一支發簪和一綹頭發。
發簪是郭棠的,頭發肯定也是郭棠的!
這是什麼意思?樓喻的人是在威脅他嗎!
都這個時候了,威脅他有意思?
難不他們還能忤逆圣意,阻礙韓昀收繳兵權不?
韓昀著酒杯,問:“郭大人怎麼不說了?慶王府兵如何?”
郭濂合上木匣,哈哈一笑:“我只是覺得,慶王府兵憊懶多年,實在沒什麼戰斗力,以后還需韓將軍您勞心費神。”
“無妨。”韓昀放下酒杯,掃視一周,“怎麼不見府兵統領?”
呂攸接話:“估計在營中睡大覺呢!”
“韓將軍一路風塵,眼下天也黑了,不如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去造訪慶王府罷?”沈鴻提議道。
掌管府兵的符牌在慶王手中,要想收編府兵,韓昀必定要拿到符牌。
只是天已黑,只能等明日了。
韓昀頷首應下。
當晚,他應邀宿在郭府。
半夜時分,忽聽門外有響,韓昀立刻起,出門來到廊下。
云霧遮月,只約看到一團紙被扔在地上。
他彎腰撿起來,回屋點燃蠟燭翻開。
上頭寫道:慶王府兵營有異,將軍慎重。
韓昀輕嗤一聲,將紙條放在燭火上燒掉。
翌日,郭濂親自陪同韓昀來到慶王府。
慶王已經“病愈”,在正廳接見了他們。
他容貌憔悴,面微苦,低嘆道:“韓將軍的來意本王知道了。”
韓昀面無表:“圣上命下收繳符牌,還王爺配合一二。”
慶王苦笑:“世子尚在京城,本王又怎會拒絕?”
他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枚鐵制的符牌,遞到韓昀面前。
——竟早就準備好了!
郭濂有些驚訝,慶王就這麼輕易上軍權了?
一切似乎來得太過容易。
他仔細打量慶王的神,見他眸中苦擔憂不似作假,便稍稍放下心來。
想想也是,慶王不過一個草包,厲害的只是樓喻。
眼下樓喻被困京城,慶王府沒了主心骨,慶王又擔心子命,不得已拿出符牌,完全合合理。
郭濂下一疑慮,笑道:“恭喜韓將軍。”
韓昀鄭重接過符牌,對慶王道:“叨擾王爺,還請見諒。下告辭。”
拿到符牌,便可號令府兵。
韓昀一點也不耽擱,徑直前往府兵營。
“韓將軍,不知昨夜睡得可好?”郭濂跟隨他左右,別有深意地問。
韓昀淡淡瞥他一眼,面傲慢:“還行。”
“那就好那就好。”
郭濂皺眉沉思,韓昀到底有沒有看到字條上的提醒?
二人行至府兵營,門口連個站崗的都沒有。
郭濂呵呵,裝得還像。
裝得再像又如何?還不是要被收編?
只是昨日已被警告,他眼下不能吐太多,但愿韓昀不會被假象蒙騙。
韓昀忽道:“我奉命離京前,曾上待,慶州府之前上表朝廷,說遭不流匪襲擊,為護城池,想要朝廷增派兵力,是不是?”
郭濂眼睛一亮:“是啊!朝廷讓我等自行募兵,如今慶州府兵力大勝從前。”
他說得委婉,但只要腦子不笨,就能發現其中暗示。
郭濂仔細觀察韓昀,見他面容漸沉,不由暗喜。
等樓喻返回慶州,手中再無一兵一卒,看他還怎麼囂張!
二人踏府兵營。
營中蕭索沉寂,時不時出現幾個小卒,躲在不遠探頭探腦。
韓昀召來小卒,道:“你們統領來見我。”
小卒:“你是誰?找咱們統領做什麼?”
韓昀:“本將軍奉圣上之命,前來整編慶王府兵,去往宜州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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