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即刻領兵北上,殿下定要照顧好自己。”
他需得連夜率部往北,從吉州邊境深東部草原,找烏帖木談判。
吉州邊軍一直和慶州保持著良好合作,一定不會多加為難。
越早與烏帖木敲定合作,他就能夠越快趕去王庭,就近保護樓喻。
樓喻垂眸斂目:“一切小心。”
年統領轉邁出屋子,袍角拂過門扉,溶于暗暗夜中。
樓喻忽生沖:“霍延!”
霍延于廊下立足,卻未轉。
后傳來世子清亮朗潤的聲音。
“我在王庭等你。”
霍延嗓音暗啞:“好。”
十月初四,辰時初,東曦既駕,輝景流。
樓喻率隨行護衛,從慶州出發,一路騎快馬,迅速趕往京城。
依據馮三墨的消息網,他們走的都是流匪的路段,并未遇上多危險。
路上即便有三五群的強盜,也被一行“騎兵”震懾,本不敢上前。
一路疾馳,終于在十月初九抵達京城。
京城好似變蕭條了。
樓喻奉命宮聽旨,領使團旌節,與禮部員隊伍于宮外集合。
禮部侍郎嚴輝三十來歲,相貌周正,姿偉岸,雖為文,卻頗有氣勢。
他朝樓喻躬一拜:“下見過世子殿下。”
其余員皆行禮以表尊敬。
樓喻面無表吩咐:“為趕時間,本世子騎快馬來京,不過此去北境,行路遙遠,還請嚴侍郎為本世子備一輛車。”
眾人觀他神,心中頗能理解。
任誰突然被派去出使北境,都不會高興。
更何況,這件事本就與慶王世子無關,圣上此舉,不過是拿他擋災。
世子殿下心有憤懣實屬正常。
嚴輝拱手道:“請殿下放心,下定會安排好車駕。”
十月初十,使團于京城出發,向北而去。
李樹等人護在樓喻馬車旁,馮二筆和宋硯皆坐在前室候命。
前頭杜芝著鎧甲,領三百兵開路,其余兵力或護在禮部員的車駕旁,或綴在隊伍后頭。
行路大半日,隊伍進肅州地界。
樓喻掀開車簾,吩咐李樹:“人跟杜芝說一聲,停下歇息片刻。”
李樹派人去了。
片刻后,府兵滿臉氣憤地回來,后跟著騎馬的杜芝。
杜芝相貌堂堂,英武帥氣,一眼看上去唬人的,奈何長了一張。
“世子殿下,我們這是要出使北境,不是去游玩,您別在這耽擱工夫了。”
馮二筆怒目:“怎麼說話呢!”
“杜統領,我累了,要歇息。”樓喻半點面子不給,“你要是急的話,可以先行一步。”
杜芝眉頭鎖,神輕慢:“世子殿下,您一直在馬車上從未下來過,還能比咱們更累?”
樓喻面郁:“圣上封我為正使,你若不聽令,不如先回京城自請當這個正使,誰當誰當。”
雙方陷僵局。
嚴輝連忙來當和事佬。
他先對樓喻說:“世子殿下請息怒,杜副統領心憂澹州,想早日收回失地,難免心急了些,您見諒則個。”
又對杜芝說:“杜副統領,世子殿下乃此行正使,咱們皆聽他號令,既然殿下累了,便就地休息片刻罷。”
“哼!”
杜芝調轉馬頭,抿離開。
這是妥協了。
一行人就地歇息。
馮二筆鉆進馬車,問樓喻:“殿下要不要睡會兒?”
他家殿下在慶州就夠累了,又快馬加鞭趕到京城,才歇一晚就又啟程趕路,怎麼可能不累?
樓喻搖搖頭,他不是覺得累,他只是想在路上使用拖字訣,好留給霍延更多的談判時間。
歇了一會兒,杜芝終于不耐煩,跑過來問:“世子可歇好了?再不走就要天黑,趕不到城里就得宿荒野,世子要是愿意幕天席地,我等也不在乎。”
樓喻神郁郁:“走吧。”
一行人走走停停,八天后終于抵達孟州邊境。
再往北,就是風沙漫天的北境了。
當晚,一行人歇在孟州驛館。
樓喻讓人去請嚴輝。
須臾,嚴輝面容嚴肅踏房間,行禮后問:“殿下召下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樓喻毫不客氣道:“本世子乃正使,總不能連朝廷議和的條件都不知道吧?”
說是正使,其實就是個吉祥。
這些時日在路上,嚴輝沒有半點同他商量的意思。
樓喻不喜歡被人耍著玩。
明日就要出關,不搞清楚朝廷的底線,他還怎麼議和?
嚴輝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一路跋扈矯的世子,居然還會關心議和事宜?
當吉祥不是心知肚明的事嗎?
樓喻面沉沉:“嚴侍郎幾個意思?看不起本世子?”
“豈敢?”
嚴輝拱拱手道:“不知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我就是好奇,咱們大盛的澹州城,在朝廷眼里到底值幾斤幾兩。”
嚴輝:“……”
這話說得,好像他們不在乎澹州一樣。
他道:“這個還得阿骨突部那邊出價,咱們才好劃定底線。”
這便是托詞了。
樓喻面無表:“你現在不跟本世子通氣,等到了談判桌上,本世子可不管你們怎麼想。”
嚴輝無語。
就不能好好當一個吉祥嗎!瞎摻和什麼!
他暗嘆一口氣,到底不敢再瞞:“朝廷打算籌備白銀三萬兩,糧食八千石,布帛三千匹。”
樓喻:“……”
真是悲哀。
怎麼賑災的時候就拿不出這麼多資呢?
他問:“而今骨突王退居王庭,澹州城已無主力,朝廷為什麼不派兵收復澹州?”
“殿下有所不知,桐州一戰,已經讓朝廷元氣大傷,要是繼續打下去,激起阿骨突部不滿,恐怕損失更重。”
說到底,就是一群尸位素餐的慫貨。
阿骨突部都會“趁你病要你命”,大盛卻還投鼠忌。
越是弱,阿骨突部就會越發猖狂。
樓喻揮揮手趕他退下。
越往北,氣候愈加嚴寒。
邊鎮驛館的條件很差,被子又冷又,即便屋子里燃了炭盆,樓喻還是覺得冷,蜷在床上睡不著。
懷里的湯婆子漸漸涼了。
樓喻著簡陋的帳頂,心中不由想著霍延那邊況如何。
北境東部草原,又稱達邇慕草原。
這里遠離王庭,有不部族游牧于此,并非純粹都是阿骨突人。
換句話說,骨突王對這邊的掌控力非常小,這才使得烏帖木能夠躲避骨突王的追殺,混進這些族群里。
蠻族是大盛對北方各族蠻夷的統稱,本就帶有輕視之意。
在大盛百姓眼中,北方那群只會放牧的人都是一群生痰、不開化的蠻夷。
但其實,蠻族中有兇悍暴的,也有溫和寬仁的。
達邇慕草原上的蠻族又被稱為東蠻,他們由好幾個部落混居,有些部落以劫掠大盛邊境為生,有些部落只是靠放牧為生。
霍延率部扮馬幫,從吉州邊關出發,直奔烏帖木所在的部族。
王庭一戰后,烏帖木勢力大損,他退回東部草原,打算休生養息,過個幾年東山再起。
他對部下道:“雖然這次沒功,但阿赤那德主力同樣遭重創,更何況王庭部爭權奪利激烈,還有南邊大盛要收復澹州,阿赤那德暫時沒有力顧及咱們。”
“可是王子,咱們的戰甲和資都用得差不多了,今年怎麼過冬?”部下問。
烏帖木哂笑:“只希慶州那邊愿意繼續跟咱們做易。等休整一段時間,我再去一趟慶州,面見慶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