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喻：“你若不說實話，本王立刻將你逐出八州。”

鳶尾：“……”

他垂首靜默片刻，終于抬起頭看向樓喻，神恭敬道：“奴并非有意欺瞞，只是規矩如此，奴不得不遵從。”

樓喻問：“什麼規矩？”

“惠宗自縊后，京城的皇室宗親，除太子外，全被叛軍殺害。組織群龍無首，只能另尋新主。”

他雙目灼灼看向樓喻：“各地藩王皆為樓氏脈，所以……”

“所以你們就被分派到各地，探查各個藩王的底細，再決定日后跟隨哪位主子？”

“并非分派，而是自愿。不過當時叛軍城，組織的確難以為繼，奴是自愿來慶州的，這一點，奴沒有欺瞞王爺。”

樓喻不由笑了，“既然陛下已經登基，為何你還留在慶州？”

“是慶州的見聞讓奴選擇留下。鳶尾鄭重道，“奴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明主。”

“僅僅如此？”樓喻不信。

“還有，湯誠日益囂張，當今圣上無法將其制，天下唯有您才能清除宄，重振樓氏江山！”

樓喻：“……”

如果鳶尾說的都是真話，說明這群組織是完全忠于樓氏宗族的，至是忠于龍椅上的人的。

“你們組織是何時建立的？宗旨是什麼？到底聽命于誰？”

鳶尾待道：“是太祖皇帝所創，只聽命于皇帝。”

樓喻目淡淡，看不出緒。

“所以，你現在是聽命于圣上？”

鳶尾立刻俯首磕頭，解釋道：“若遇戰，可另尋新主。奴既已尋了新主，便不再聽從京城調遣。請王爺明察！”

樓喻詫異：“這麼隨便的嗎？”

“……”

鳶尾失笑，“只是為了規避異心。”

樓喻懂了：“也就是說，從你決定來慶州起，你就無法再回權力中心了，對吧？”

“是。”

樓喻嘆道：“那可就難辦了。”

鳶尾眼眶微紅：“求王爺不要趕奴走，奴以后一定會譜出更多的曲目，不會讓王爺失的！”

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熱創作。

樓喻道：“陛下春耕遇刺，一定是他們的手筆吧。”

此事鳶尾不知，但不妨礙他聽明白了。

“奴聽說湯誠掌控京城外，陛下能暗中調的，恐怕只有他們。”

“你們是如何聯絡的？”

話已至此，鳶尾自然知無不言。

他待完聯絡方式，卻提醒道：“王爺，即便奴能夠聯系上他們，可奴已被組織除名，他們不會理會奴的。”

他以為樓喻要讓他去聯系京城的組織做事。

樓喻卻笑了：“無需你做這些。我只想要知道，你們是如何與陛下互通消息而不被人發現的。”

鳶尾心思玲瓏，“奴明白了。”

他提醒樓喻道：“可奴手中已沒有證明份的憑證，即便王爺派人暗中聯系陛下，陛下也不一定會相信。”

他們輸送消息，必須留下份印記，否則無效。

樓喻意味深長道：“我不需要他相信，我只需要他看見，以及別人看不見。”

如果他沒猜錯，樓秉自導自演了一出春耕被刺的戲碼，就是為了明正大、合合理地給衛軍換。

這是宮門的第一道防線。

抵擋不了湯誠的數萬大軍，但可能對湯誠的計劃產生一定的阻礙。

混淆皇室脈不是一件小事。

可是，湯誠的勢力何其龐大，僅僅是更換高級將領，就一定能攔住湯誠的計劃嗎？

想要將一個孩子換進宮，對湯誠來說，并非雪求油。

也就是說，樓秉此舉的意義不大。

那麼，樓秉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樓喻站在樓秉的角度細細思量，刨除一切不可能，便只剩下一個可能。

樓秉想和湯誠魚死網破。

但雙方實力懸殊，樓秉就算竭盡全力，最多也只能砍掉湯誠一條。

皇嗣又該如何解決？

大盛沒有親子鑒定，沒有人能證明湯貴妃生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室脈。

一旦樓秉死，湯誠依舊可以擁立“小皇子”，輔朝攝政。

如此一來，樓喻的境將會變得非常不利。

他不知樓秉計劃是什麼，但從數據分析來看，樓秉的功率幾乎為零。

樓喻不愿坐以待斃，他必須要掌握主權。

既然樓秉能在湯誠的監視下與皇室暗中培養的組織互通消息，說明這個組織一定有別人發現不了的輸送消息的渠道。

而樓喻，只需要這個渠道。

他讓鳶尾將消息傳遞的渠道教給馮三墨，后待馮三墨：“按照我的吩咐，將計劃傳給樓秉。”

“若他不信呢？”馮三墨問。

沒有憑證，樓秉怎麼可能會相信憑空出現的計劃書？

樓喻淡淡道：“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為了盡可能保證樓氏江山的延續，樓秉不得不順著他的計劃做。

除非，他想做失去樓氏江山的千古罪人。

“還有，這封信，由暗部盡快送往占南，親自到二郡主手中，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是！”

馮三墨領命退下。

樓喻嘆了口氣，了太。

要是某人能替他按按就好了。

念頭剛升起，霍延就踩著夕的余暉出現在廊下。

格外英武拔。

樓喻驀然笑了，仿佛倦鳥歸林，滿心的疲憊都找到了安歇之。

他的指尖還按在太上。

霍延眉頭蹙起，迅速凈了手，行至他后，輕地按了起來。

“切勿憂思過重。”

樓喻慵懶地靠在他上，閉目養神道：“樓秉已經打算孤注一擲，我斷不能什麼都不做。”

已經走到這一步，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他需要主掌控局勢，而非被應對。

白駒過隙，流瞬息。

嘉熙二年三月十五，朝會時，樓秉破天荒沒有出現。

朝臣議論紛紛。

要知道，以前不管狀況再差，樓秉都會準時坐上龍椅參與朝會。

發生什麼事了？

難道皇帝真的快不行了？

湯誠著人去詢問，片刻后得到消息，說是皇帝被噩夢魘住了。

啥？

做個夢都能魘住，那得是什麼可怕的夢啊。

而今皇嗣尚未誕生，湯誠自然不可能讓樓秉出事。

他問：“可請太醫瞧過了？”

“正是瞧了太醫，才耽擱了上朝的時辰。”

湯誠道：“那陛下今日可還會上朝？”

話音剛落，殿外就傳來侍的高喊：“陛下駕到——”

樓秉面蒼白地踏殿，一邊上臺階，一邊晃著腦袋，儼然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他坐上龍椅，朝臣盡數跪下行禮，唯有湯誠只行了半跪之禮。

樓秉虛聲弱氣道：“都平吧。”

旁侍適時開口：“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大臣們當然有事，一個接著一個地捧著笏板出列。

他們廢話連篇，講的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正經事一個都不敢。

樓秉俯視殿中的朝臣們，黑沉沉的眸子著幾分郁。

他忽然開口道：“這些事先放放，朕頭疼得厲害，腦子里似乎總有人嗡嗡嗡地說個不停，是不是被你們念叨多了，產生了幻覺？諸位卿，朕這頭疼的病該如何治啊？”

有人出列：“應是陛下休息不足，還請陛下保重龍啊！”

其余人也跟著附和“保重龍”。

樓秉心中冷笑。

上說著讓他保重，可明知湯誠害他，真正愿意站出來的又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