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就是找死啊！

要是桐州城外是蠻族的兵馬，他們想也不想就會沖過去，本顧不上命。

可現在沖上去本就沒有意義。

攻打皇城的慘烈尚在眼前，他們不想再經歷一次。

程達又說：“你們要是不去支援，桐州就要被炸死更多人了。”

有俘虜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我們去支援？難道不是不支援對你們來說更有利嗎？”

“我就問一句，你們想不想更多人白白犧牲？那里面也有很多你們西北的同袍吧？”程達問。

俘虜沉默不言。

轟炸聲終于停了下來。

四野一片寂靜。

桐州城同樣如此。

眾人攢在一起，怔怔著硝煙彌漫的城樓，忽然一人忍不住吼道：“老子不了了！”

他眼眶通紅，鼻翼翕。

“弟兄們！咱們守著這座城到底是為什麼！東安王為什麼不攻城？東安王為什麼一直只轟炸城墻？就是因為不想讓更多的人死掉！可咱們的將軍在做什麼？咱們的將軍還在不斷讓無辜的弟兄上去送死！老子不干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人心中本就憋著火，攢著氣，聽到這聲呼吁，瞬間全都發泄出來。

“老子早他娘的夠了！”

“我也不干了！”

“咱們不如開城門迎接東安王吧！”

“開城門！”

“開城門！”

“開城門！”

越來越多的人加進來。

他們紛紛丟掉手中的兵，群激憤，高聲吶喊，連城的老百姓也被驚了。

“這是在干嘛？”

“好像是要開城門歸順東安王。”

“那敢好！終于不用再打仗了！”

“快點開吧！我真的不了了！”

桐州這幾年經歷過數次戰爭，老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眼見城大，韋興整個人都是懵的。

還沒正式開打就嚇得要投降？

這群慫貨！

他頭疼裂，正想辦法平息，卻聽人匯報：“將軍！京城方向來人了！”

“什麼人？”

“不知道。”

韋興登上西門城樓，居高眺遠方，確實看到幾個人騎著馬狂奔而來。

這幾個人是程達特意挑出來的俘虜。

他們本職位不低，與韋興相識。

經過規勸，他們終于決定“拯救”桐州城。

尚未至城下，幾人便嘶吼著道：“韋將軍！大將軍敗了！大將軍敗了！大將軍敗了！”

他們聲音洪亮，不僅傳到韋興耳中，還傳到了城離得近的百姓耳中。

“湯賊敗了？！”

“湯賊敗了！湯賊敗了！湯賊敗了！”

消息仿佛巨浪般層層疊加，往城各個角落推進。

韋興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他本來還想質問城外之人，可城的歡呼聲將他的聲音徹底淹沒。

韋興嘶啞著問左右：“他們在高興什麼？”

副將立刻收斂臉上放松的神，擺出一副繃的模樣。

“回將軍，他們在高興……大將軍敗了。”

湯誠倒了，意味著在他們頭上的大山沒有了。

他們不需要再聽軍令了！

難道韋興還要繼續苦守桐州城嗎？

韋興面目猙獰：“這是騙局！大將軍怎麼可能會敗？樓綜怎麼可能有那麼大能耐？！”

副將不想回答，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就算韋興識破了騙局，那又怎麼樣呢？

沒有人愿意聽了。

他們只愿意相信城外的報信人。

因為報信人是他們自己人，他們選擇相信自己人，又有什麼錯呢？

眾人再無心理負擔。

一萬雜牌軍、大半西北軍，全都丟下兵，夾雜城的百姓，蜂擁著向城門。

他們不想再打了。

韋興看著城的象不可置信。

他不喃喃道：“荒誕，太荒誕了，實在是太荒誕了……”

在西北云州時，他手下這些將士明明都是不怕死的，為什麼到了這兒卻輕易放棄了呢？

他不明白——

天下苦戰久矣。

轟然一聲，本就破敗不堪的城門，在人群的洶涌下，竟生生被撞坍塌！

人群沖出城門。

城外，六萬慶軍威風凜凜，氣凌霄漢。

第一百零二章

嘉熙二年五月廿一，桐州歸降。

慶軍徹底掌控京城以東的大部分州府。

樓喻封鎖消息，在桐州陳師鞠旅，并關注湯軍的向。

得知湯誠已從越州啟程，往桐州進發，樓喻立刻同霍延等人制定作戰計劃。

慶軍懸旌萬里，斬關奪隘，士氣正值高漲，所有人都等待著最后一戰。

五月廿四，樓喻率軍前往桐州邊界。這里地勢平坦開闊，是湯軍桐的必經之路。

慶軍在此安營扎寨，以逸待勞。

湯誠領兵一路打到越州，湯軍定已疲憊不堪，再從越州趕往桐州，一路勞頓，更加雪上加霜。

以昂揚之軍對陣一支疲師，再加上嚴的作戰計劃，樓喻相信，湯軍必敗無疑。

五月廿六，慶軍斥候探到湯軍斥候蹤跡，得知湯軍就在二十里外，遂立刻分工，一部分斥候殺掉湯軍斥候，一部分返回大營匯報軍。

霎那間，旗幟高揚，三軍齊發。

斥候久久不回，湯誠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頓覺豎骨寒。

樓喻已經拿下桐州城了？

怎麼會這麼快！

但隨之升起的，就是一種果然如此的緒。

樓喻已經做了太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湯誠就算上不承認，心中也不可避免地生出嘆服。

這種嘆服，比當年面對霍義將軍的時候更甚。

慶軍就在前方，大戰一即發。

湯誠立刻收斂心神，調整陣型，在心臟狂跳中，一步一步接近慶軍。

天穹高遠，平野遼闊。兩軍對壘，鼓角齊鳴。

此為桐州邊界，地名昌奎。

幾萬人的野戰，并非說打就打。雙方需要觀察對方的陣型，及時做出調。

這種況下，兩軍先會進行一場罵戰。

慶軍派出的是楊繼安。

他騎在馬上，立在長盾兵后頭，高聲喊道：“堂堂西北軍，竟自甘墮落，淪為反賊竊國的工，我真是替你們到悲哀啊！”

湯軍同樣出列一人，輕蔑道：“慶軍是沒人了嗎？竟派出上沒長的娃娃出陣！”

“哈哈哈哈，小爺我確實比老伯你年輕，還能比你多活好些年呢！”

“豎子無禮！”

“哪里比得上老伯背叛朝廷，與竊賊同流合污？”楊繼安語速極快，“湯賊一無仁德，二無能耐，跟史賊無異，你們給他賣命有什麼用？有這閑工夫，不如回家種土豆去吧！”

對方怒不可遏，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只能逮著楊繼安罵娘。

楊繼安被罵也無于衷，他心態極為平和，毫未影響，依舊不疾不徐地說道：

“我是看你們可憐才善意提醒你們，跟著湯賊本沒有前途，他除了會殺人還會干什麼？想想你們以前，都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再想想現在，天下都說你們是叛黨逆賊！”

“就因為湯賊，你們的親人，你們的家園，你們的同袍，一個個因為戰火失去生命。你們攻打皇城時死了多人？攻打越王時又死了多人？是這麼一想，就覺得太慘了，實在是太慘了！”

“咱們東安王寬厚仁，云行雨施，你們只要愿意歸降，王爺必定不會傷你們命！”

言罷舉刀大喊。

“繳械不殺！”

后士卒皆齊聲高呼。

“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