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辭樸實懇切，真摯，倒是讓樓菱和梁霈心生容。

霍延神無波，問二人：“殿下和駙馬是此事的苦主，陛下待過，定要讓殿下和駙馬出了這口氣。”

榮石猛地抬頭，“殿下？駙馬？”

之前野外解救人質后，他就約聽見孫信知府夫人“殿下”什麼的，但他當時憂心羅逸傷勢，沒往心里去。

現下聽聞，只覺一寒意從脊背蔓延至四肢八脈，眼前漸漸發黑。

殿下、駙馬、陛下……

這幾個詞在榮石腦子里瘋狂滾，他怔怔著梁霈和樓菱，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們到底綁了什麼人啊！

霍延道：“此為當今圣上的親姐姐寧宣長公主。”

榮石：“……”

那麼，公主的丈夫什麼？駙馬！

所以，他們綁的人不僅僅是朝廷命，還是皇親國戚！

榮石心臟狂跳，雙膝一，竟跪倒在地，連求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樓菱子爽利大方，面帶笑容道：“族長不必如此，真要說來，是我夫妻二人該謝謝你和榮族長才是，如果不是你們，羿戈不會留我們命的，快起來吧。”

朝廷的詔令是直接傳到府衙的，榕族的族民又住在大山里，是以他們并不知道樓菱是當今圣上的親姐姐。

梁霈也拱手道：“定國公，榕族雖有同流合污之嫌，但并未傷害我和公主，而且下在占州治理多年，了解三族秉，榕族確無造反之心。”

他多次向朝廷上書，基本都是因為仡族之。

他跟仡族斗智斗勇多年，回京途中自然會防備對方，只是他沒想到，這次居然是三族合謀！

他乃占州知府，進隴州地界不可能繼續帶著駐軍隨行，這才不慎落榕族之手。

霍延頷首，“殿下和駙馬心寬廣，霍某佩服。然陛下憂心二位安危，因綁架一事龍大怒，不論如何，榮族長和榮族長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我愿意承擔罪責，只希朝廷能夠善待無辜的族民！”榮石誠摯道。

此次霍延是元帥，樓菱和梁霈都等著他的決定。

霍延淡淡掃一眼榮石，“念及你和榮族長尚存底線，我可以允許你將功贖罪。”

“請定國公吩咐！”

霍延眸幽深：“你可知，巫塔族手中的鐵制武從何而來？”

榮石正想說他們沒有鐵，可思及扎傷羅逸的那把匕首，不由沉默下來。

“還有一點很奇怪，”梁霈也道，“當時況混，可那個人卻全然不顧，只想著刺殺公主，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榮石不是傻子，他仔細一想，便知其中必然有鬼。

雖然決定拿人頭祭天的是羿戈，但提出祭天的是巫塔族族長，如果他們只是想要梁知府的人頭，那麼那個巫塔族族人為什麼非要殺害公主呢？

巫塔族素來神森，絕對有什麼事瞞著他們！

榮石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巫塔族的事，他們跟我們往來不是很多，除非咱們族人打擺子去求他們的巫醫治病。”

“打擺子？”樓菱驚訝，“你的意思是，巫塔族的巫醫能治好打擺子？！”

榮石點點頭又搖搖頭。

“有時候能治好，有時候又治不好，據他們巫醫說，這都得看神靈愿不愿意降福。”

霍延問：“公主和駙馬治理占州多年，也不知巫塔族巫醫能夠治療瘧疾一事？”

“讓定國公見笑了，”梁霈慚愧道，“巫塔族地屏州，并非我的管轄范圍，他們族人素來神得很，基本都不出山，我對他們并不是很了解。”

倒是仡族一直跳得歡，吸引了最大注意力。

榮石適時道：“不瞞定國公，這次綁架朝廷命，最開始是巫塔族提出來的。”

之前仡族鬧出靜，也不過就是拒絕稅，把前來征稅的吏打發走罷了。

拒絕稅，就是不服府管轄，府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一來二去，沖突越來越大。

但仡族只會手，很腦子。若非巫塔族的提議，仡族也不會想到綁架朝廷命、借機奪城的獨立計劃。

梁霈不由皺眉：“有鐵，又要殺公主，這巫塔族到底要干什麼？”

“我看是要造反。”樓菱冷冷道，“一旦殺了我，南邊各部所有族民都要承陛下的怒火，到時候本沒有轉圜的余地，巫塔族便能趁機號召所有族群與朝廷對峙。”

“對峙？”梁霈搖首失笑，“就算他們有鐵又如何？他們能抵擋得了朝廷的大軍？”

“他們在南方占據地利人和，想用拖字訣與朝廷展開拉鋸戰。”霍延開口道，“故此次必須速戰速決。”

“定國公盡管吩咐！”梁霈滿腔意氣，“若能幫得上忙，下萬死莫辭！”

霍延輕笑，“駙馬言重了。我還有軍務理，公主和駙馬早些休息，告辭。”

他目投向榮石，“你隨我來。”

一夜過去，大軍休整完畢，在霍延的指揮下，他們浩浩向仡族地盤進發。

五十里外，三族戰士還在等著祭天儀式。

榮族長眺目遠，眼中出幾分擔憂。

“榮族長在想什麼？”巫族長手持權杖，鷹眸盯著他。

一旁的羿戈聞言看過來，不滿道：“榮老頭，你就別像個娘們一樣怕這怕那了，不過是殺個狗的頭，有什麼大不了？！”

榮族長重重一嘆：“羿族長，我只是不想讓我的族人陷戰之中。梁知府他們一直沒能回京，朝廷不可能沒有反應，或許，朝廷已經派兵過來了。”

“那又怎麼樣？老祖宗以前那麼點兵，朝廷不照樣拿咱們沒辦法！”羿戈滿臉不在乎。

巫族長瞇著眼問：“榮族長，你已經被朝廷馴化了嗎？”

榮族長正要回答，卻忽聽一人高聲喊起來：“不好了！不好了！那邊來了好多人！還有旗子！”

眾人悚然一驚，全都起，或跳起來，或站到高眺。

不遠，旌旗凌空，長戟森然。

霍延率五千輕甲兵奔涌而來，陣勢浩大，氣沖霄漢。

百余年來，三族只與朝廷駐軍打過道，在他們眼中，那群駐軍懶惰散漫，戰力本比不上部落戰士。

祖先曾經取得的勝利，也同時蒙蔽了他們的雙眼，讓他們以為，所有的朝廷軍都和三州駐軍沒什麼兩樣。

他們何曾見過這般肅穆莊嚴、氣吞山河的軍隊？

三族七千戰士全都傻眼了。

這伙兵怎麼就突然出現了？

他們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說句實在話，南邊部落難打，主要是因為地勢，當地的族人是沒有多戰斗意識的。

他們充其量只是一群獵戶。

他們沒有斥候，沒有防工事，沒有森嚴的紀律，沒有整齊的陣型，更沒有軍隊團結一致的凝聚力。

霍延著鎧甲，騎在一匹神駿上，那威風偉岸的影，深深烙進眾人眼睛里。

他示意左右。

左右立刻高呼：“我等奉圣上之命前來平，若想活命，速速繳械投降！”

后士卒盡皆附和，震徹山林。

三族人這才真正反應過來——朝廷真的打過來了！

他們紛紛看向族長族老們。

巫族長立刻高呼：“后就是山林，大家都跑進去！”

不用他說，一些接近山林的族人已經開始往山上狂奔了。

在他們眼里，只要跑進山林里，朝廷就拿他們沒辦法！

這里是仡族地盤，一開始跑的只有仡族人，后來巫族長下令，巫塔族族人也跟著跑。

榮族長正糾結要不要跟著跑，忽然看到榮石從軍隊里走出來。

“阿爺！咱們投降吧！”

榮族長還沒開口，忽聽后不遠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