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他說,“我們出去吧。”
他好像在說,夜深重,應當離開這一方清遠連綿的碧湖荷花。可姜瑭卻知道,他說的是離開這一場好的夢境。
姜瑭低下頭,看著在自己腰間系穗子的那雙手,有些遲疑。
“不是,還有三天麼……”
傅靈均系穗子的手指一頓,而后又仔細地將那穗子固定好,抬頭看向姜瑭:“你不想出去嗎?”
之前想過,特別想。但是現在又不想了。
姜瑭搖了搖頭。
“為何?”他問。
姜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低垂著腦袋不說話。
“你喜歡這里?”
姜瑭抬頭,看著傅靈均的眼睛用力點了點頭:“喜歡!”
又像是覺得自己表達的不夠清晰的樣子,又重復了一遍:“很喜歡!”
“都喜歡什麼?”傅靈均坐在姜瑭面前,整個人有些放松,笑著問。
“熱鬧,安寧,溫馨,歡聲笑語。”說到這里,姜瑭忍不住想到了今天才見到的傅夫人。當真是一個極好的人,姜瑭從小父母便不在家,他很到來自長輩的溫暖,今日見,傅夫人就像是最溫的母親一般和他說話,姜瑭就有些舍不得了。
傅靈均很認真地聽完姜瑭說的話,亦將他的表也記了下來。
姜瑭是真的很喜歡廣陵府。他每說一個字的表都那樣歡喜,歡喜到好像在這個世界里,可以做一切最開心的事一般。
“三日的話,不知夠不夠。”傅靈均站起,掐訣化為一陣風,推著小舟從藕花深中朝著岸邊飄去。
層層蓮葉和荷花被小舟撞得搖搖晃晃,抖落了一的夜,滴滴答答落在水面上濺起了一片清寧的樂聲。
姜瑭眼睛一亮,約約猜到了傅靈均想要做的事,卻又覺得那樣有些瘋狂,連忙仰頭看著傅靈均:“我們要,做什麼?”
傅靈均垂下頭,看著仰視著自己的年人,笑道:“我們親吧。”
竟是姜瑭方才設想的一般。
這句話不過是月下的一句低語,掉姜瑭的耳中時,卻像是燎原的一把火,將他的神智燃燒殆盡。
他幾乎沒有一一毫的猶豫:“好。”
停舟,靠岸。
他們走得很快。溫熱的大手包裹著姜瑭的手,踏著月往來時的方向走。
當時離開之時,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將這一條路的終點當做了這個夢境的終點,卻不曾想,在同舟看月后的此刻,又迸濺出了一種近乎于瘋狂的來。
給予對方一個真正的夢。
用一個最盛大的喜宴告別這一場夢。
花香彌漫的靜謐小院之中,傅辰困倦地趴在傅夫人上聽故事。他困得眼皮直打架,兩只胖嘟嘟的小手還拽著傅夫人的子,微微張著,角掛著點點晶亮的水意。
“辰兒?”傅夫人小聲喚了一聲,“辰兒是不是困了?”
傅辰聽故事聽困了,趴在娘親的上無意義的哼唧了幾聲,眼皮都沒抬一下,將小臉在傅夫人的上蹭了蹭,繼續睡覺。
傅夫人輕輕笑了笑,寵溺地了那個圓乎乎的小腦袋。
將手中的故事書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剛剛將傅辰抱起來,想要將他抱去床上睡時,就聽到了窗外輕快的腳步聲。再一看,晚飯后離開的大兒子和那位傅瑭的漂亮年正并肩站在大開的窗戶外邊,停住了腳步。
“聲兒?”覺得有些稀奇。
大兒子十六歲以后便自行居住在水云臺,尋常回來吃飯也并不會留在家中。此時去而復返,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母親。”傅靈均牽著姜瑭的手,笑容中帶著一熱切。
姜瑭有些靦腆,小聲打了招呼:“傅夫人。”
傅夫人雖覺得奇怪,但還是先將睡的傅辰先放到了床上蓋好了被子,這才走出來關上了門。
“聲兒,小瑭,你們怎麼回來了?可是有什麼東西忘了拿麼?”害怕吵到房間睡覺的小兒子,便招了招手,帶著二人去了前廳。
姜瑭一直是單狗,現代的時候著實沒有什麼見家長的經驗。結果今天頭一回見家長,白天見面晚上回來就要開口說親的事,多有些不好意思,就看了傅靈均一眼。
傅靈均看上去倒是十分穩得住,面平和地牽著他,跟著傅夫人回到了前廳。
“母親,父親可睡下了?”傅靈均問。
傅夫人搖了搖頭:“并未。怎麼了?”
然后看到自己驕傲尊貴的大兒子和年一起恭恭敬敬朝著自己行了禮,下一刻,聽到了傅靈均的那句:“母親,我要和傅瑭親。”
干脆利落,簡潔明了。
不僅是傅夫人,連姜瑭都覺得這話是不是太過直白了一些,默默埋下了頭。
傅夫人果然被這一句話給鎮住了。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半晌,才遲疑的發出一聲:“你說什麼?”
昨天才聽說了那些離奇的八卦,今日便見到了八卦中的那位年。雖相一日,覺得傅瑭是個很好的孩子,但這并不表示,在今天晚上聽到大兒子這樣突然的請求時不會被嚇到。
“這等大事豈能兒戲?”眉頭微皺,“先且不提我們的看法,你們呢?你們認識了多久,又對彼此有多悉?”
“你現在為予安君,卻要與自己剛收的徒弟親——那些風言風語你能得了嗎?
“還有……”
“阿娘。”傅靈均輕輕覆手在傅夫人的手背上,像是小時候己一般呼喚著,“我找到了喜歡的人。他待我很好,真的很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傅靈均好像不止是在對著眼前的傅夫人說著這句話,還對著空氣中的某一個人說。
能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已經很難了,還要遇上一個待他那般好的人。
“我也想看看太。”他說著,不由將視線轉向了旁的年。
天悲谷的永夜太黑了。他守著那樣長久的靜默,終究還是貪著那一抹闖的微。
“有一個人不怕我,只是單純的對我好。”
“我也會對他很好的。”
傅夫人被傅靈均這一連串話給弄懵了。雖說聽上去像是在表心跡的話,卻顯得那般的苦,苦得和自家驕傲尊貴的兒子沒有半分聯系。
一生順遂的予安君從來都生活在之下。
沒有人懼怕他,所有人都為廣陵府的天生至尊而驕傲,所有人都會尊他敬他,對他很好。
他不至于會貪那樣一抹微乎其微的。
但如說沒有聯系,眼神卻騙不了人。
傅夫人從未見過自己兒子,用這般眷又歡喜的眼神看過任何人。
而這樣的眼神,才是真正打的東西。
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一來覺得自己想說的話都不過是老生常談,沒什麼用。二來自己向來不是干預自家孩子的母親,只好將話全部都吞回了肚子里。
傅夫人的眼神從傅靈均上落到了姜瑭上,那位年也癡癡地看著傅靈均,溫暖的火之下,那雙眼睛晶亮又真誠,帶著化不開的意。
看了一遍又轉了回去,眸中的擔憂的確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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