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戾氣便完全消失在深邃的瞳孔中。

他們就這樣走在午夜的街頭，周圍沒人，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和拖箱子咕嚕咕嚕聲，兩側的燈打下來，疊了他們的影子。

在他們后，亮消失的地方，四周無聲地游走過黑霧。

那全是面目猙獰的鬼怪。

和尋常鬼不同，它們上烙印著類似花朵的印記。它們是鬼界的神，只是一眼看上去，全都沉和暴戾。

要是常人聽著“神”這詞，估計會聯想出白飄飄、仙風道骨的形象。但實際上，看外表，許多神比厲鬼還要可怖，脾氣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

這也是為什麼，驅鬼師請神的時候，有可能被鬼神反噬自。

現在，無數神們化作黑霧著墻面，跟著路迎酒。它們手中的刀槍、鎖鏈閃著冰冷輝，尖端還沾鮮，尖爪獠牙在霧中若若現，鬼火森森，比百鬼夜行還聲勢浩大……

如果不是他們手里，分別拿著間小花、大鉆戒、香水、防蚊噴霧、干紙巾、小零食等等一系列品的話，氣氛還能更好一點。

更有甚者，直接肩扛著一輛哈雷托飄在空中，只要路迎酒一說想兜風，托立馬送上。

路迎酒問：“對了，你之后也當了驅鬼師，對嗎？”

“嗯，不過沒跟我爸媽學，就自己索了幾招。”敬閑笑道，“我人是很菜的，只能幫人辟個邪，看看風水。要是能在你的事務所留下來，我只能打雜。”

路迎酒本來也沒期待大狗有多厲害。

大狗的父母都是半吊子驅鬼師，菜得可以。他要求不高，只要敬閑比這對父母可靠，就夠了。

路迎酒說：“你不是喜歡靈異案件嗎，跟著我去現場也可以。只要不是太危險的地方，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好。”敬閑答應得很快。

“不過，”路迎酒話鋒一轉，“還是讓我大概知道你的實力比較好，我不能心里完全沒譜。”

敬閑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哦——這是事務所的考試？”

路迎酒笑了：“沒那麼嚴肅，我又不是你班主任。”

說來也是巧了，他話音剛落，周圍的氣就翻滾了一下。

本來這條路的盡頭右拐，就是路迎酒家了，但現在他們拐彎了，還是同樣一條路。

鬼打墻。

“這機會不就來了。”路迎酒說，“上吧。”

敬閑：“……”

他心說完了。來見路迎酒之前，他在鬼界抓了倆新東方的鬼，天天學廚藝，才做出了路迎酒手中的海鮮粥。其他時間，他都和各個老師鬼耗著，好不容易才把現代常識給學了，反復排演，確定沒大紕。

萬萬沒想到，見面的第一晚，路迎酒就要他展示驅鬼。

驅個線球，他自己就是鬼。

就算他現在是有的，能不能用出來驅鬼還是問題。

見他久久未，路迎酒說：“就在我們的上頭。”

敬閑抬頭，路燈之上趴著一團黑影——那小鬼長得滿臉衰樣，探頭在看他倆。

要放在平時，他一個意，別說這小鬼，就是幾萬個小鬼都得死。可問題就在于不行，路迎酒在場呢。

平時那些驅鬼師，是怎麼做來著？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了個像模像樣的決。

亮在指尖綻放。

還好，火焰真的燃起了，默默燃燒在他前。路燈小鬼到了這灼熱，頓時張起來，口出幾聲低吼。

路迎酒心想果然敬閑比他父母靠譜。

然后敬閑手一揚，那團火焰飛了出去——慢悠悠的作像個老人，忽閃忽閃。

飛一半還吧唧一聲，直接滅了。

只留下一縷青煙。

小鬼：“？”

路迎酒：“？”

敬閑：“……”

周圍的神：“……”

八百年英名毀于一旦。

那小鬼抓住機會，兇神惡煞地要撲下來，被路迎酒手一揚給燒掉了。

路迎酒說：“你別張，試試下一個。”

今天鬼節，妖魔鬼怪要多有多，才沒走幾步，他們邊又開始往外冒鬼，跟網游里刷怪似的，一茬跟著一茬。

于是接下來的十幾分鐘，鬼怪在街上狂舞，路迎酒特淡定地坐在路邊的長凳，準備看看敬閑的況。

坐著也是坐著，他打開保溫杯，準備吃點東西。

打開的時候，他愣了一下。

太豪華了。

是真的太豪華了，點個蠟燭都能當小的周年紀念燭晚餐。

一打開就看見烤生蠔，煎魚骨，煮白貝，滿滿當當地在一起，一點隙沒留。揭開后，底下就是敬閑所說的海鮮粥，隨便拉都是滿滿的蝦仁螺片和螃蟹。香味俱全，香得人心里發，連他這種不吃飯的人都喜歡。

這一套只適合高檔餐廳，現在它們委屈地在一個保溫杯里。

敬閑配了一次筷子，路迎酒就夾了幾口慢慢吃。

十幾分鐘過去，他看敬閑點火，火滅了，看敬閑召水，水沒來。

路迎酒：“……”

他臉上不聲，實則趕快喝了一口粥驚。

這、這是真比他爸媽還不靠譜啊！

敬閑看起來這麼強，怎麼會這個樣子！

——路迎酒毫沒想到，專業不對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鬼王用驅鬼驅鬼。

好比拉了個學文學的，放在計算機面前說你今天不用二進制敲出你的小說就去死吧那樣絕。

終于在敬閑準備個起符的時候，路迎酒看不下去了，開口：“誒等等，這個、這個就先別試了。”

他怕敬閑一個不好把路邊墻給炸了。

敬閑問：“是我太菜了嗎？”

路迎酒沉默了幾秒鐘，找出委婉措辭：“只能說，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敬閑：“你有話可以直說。”

路迎酒：“……”

路迎酒：“……確實是菜。”

敬閑天無言，面淡定，實際上心如死灰。

路迎酒坐在路邊的燈下，那照得他的襯很白，服好看，人也好看。

他雙手捧著那個保溫杯，和平時一樣坐得很規矩，莫名看起來有種乖巧，笑著補充：“菜也沒關系，我不嫌棄你。”

他站起：“走吧，回家。”

敬閑愣了一下，也帶著笑意回答：“嗯。”

他跟在路迎酒的后。路迎酒在看前路，他在看路迎酒。

到了家，敬閑把行李放在客房。

路迎酒說：“備用鑰匙就在門邊上，要的話你自己拿，早點休息。”

“好。”敬閑看著他，“晚安。”

敬閑很輕很輕地關上了門。

然后一頭懊悔地撞在門板上。

太丟鬼了！真是太他媽丟鬼了！

這第一印象得差到家了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砰砰砰！

外頭傳來敲窗聲。

敬閑深吸一口氣，過去打開窗，只見一條鮮紅的長舌頭了過來，在空中甩來甩去，無限風，然后出現了一張蒼白的鬼臉。

敬閑嫌棄道：“快把你舌頭回去，別滴在他家地板上了，多臟啊。”

夜游神委屈說：“我這舌頭就從來沒回去過啊，你怎麼今天就嫌棄了。老大，你我干什麼？”

“給我去找幾個會驅鬼的鬼，我要學。”

夜游神大驚：“老大你為什麼要學！是學來想自殺嗎！”

“你在扯什麼跟什麼啊。”敬閑皺眉，“快點做事。我讓你去摘的花，你摘完了嗎？”

“摘了摘了。”夜游神連連點頭，“但你送的花和鉆戒，人家不都沒收嗎，怎麼還要摘？說不定他都不喜歡這些，要我說，我們就應該挑鬼界最漂亮的人頭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