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試探甩出一張符紙。

符紙乘風飄黑云中，被吞沒了，沒半點反應。

路迎酒正發愁該怎麼辦，就看見敬閑的目往旁邊游移。接著他猛地手，抓住了兩個掠過他邊的金人形！

路迎酒：？

人形：？？！

敬閑發力，將它們兩個像鉛球一樣直接甩到了烏云中。

“撲哧！”

輕微的一聲后，人形消散了，黑云也應聲散去。

路迎酒：“……太暴力了。”

“有用就行。”敬閑挑眉，“你看，云這不就散開了嗎。”

這回，路迎酒清晰看到云后有什麼了。

——那是整個世界。

飛鳥走，日出月升，終年不化的雪山，鹿角上的一抹薄綠和徘徊于地下的藍魚。芽破土，雛鷹起飛，枯樹腐朽，孤狼老去，衰亡與繁盛共存，死亡亦是新生；

接著又是喜怒哀樂，生老病死，無數人的面龐浮現，呱呱墜地的嬰孩，遲暮之年的老者，皮黝黑的男人走在工地，面容姣好的人正心打扮……幾家歡喜幾家愁，柴米油鹽、蒜皮，各種瑣碎的小事堆砌在一起，構了人生百態；

再往下則是漆黑的鬼界，猩紅的彼岸花瘋長，風云變幻間，神火凝冰，鬼怪互相啃食，骸骨堆得比山高。十八層的景象各異，勾勒出瘋狂的無間。最后畫面定格在深淵上的一樹繁花，白花枯榮——那也是敬閑的誕生之。

而這所有的一切，凝聚在了云中的小小天地。

黑水正是從其中滴出的。貪婪、瘋狂、自私、虛偽、傲慢……

天道無形，束縛著萬，卻同樣付出了代價。

這個世界本就是污染源。

路迎酒皺起眉。

他本以為污染源是特定的東西，能夠被摧毀，但現在看來，它本就不可能除。只要萬存在，這腐蝕就如影隨形。

但是……

路迎酒說：“我們想辦法清除掉這棵腐樹吧。”

“那污染源怎麼辦？”敬閑問，“如果放任，天道早晚還會被腐蝕的。”

“不用在意，”路迎酒搖頭，“就讓它這麼下去吧。負面緒不可能消散，但總會有人站出來。”

他繼續說：“我在想，天道被腐蝕可能不是偶然。就像是人會生老病死，植有興榮衰敗。天道被污染，然后又被拯救，同樣也是回的一部分。”

“但我們不必擔心未來，因為這世界上從不乏英雄。”

有卑劣者就會有英雄，與暗相互依存，才是真正的平衡。若干年后，待到天道再度墮落，這殿堂會迎來新的訪客，而那些來訪者與他們一樣勇敢而強大。

他們會帶著一孤勇與熱，推翻墮落，掃腐朽。

再然后……

他們也會對未來懷抱希。

路迎酒笑說：“就像是一盞代代相傳的燈。我們不是燃火者，也不是熄滅者，只是普普通通的傳遞它而已。但我們都知道，它會永遠燃燒下去，直到時間的盡頭。”

“我們并不是獨一無二的英雄，而我為此欣。”

“……我明白了。”敬閑點頭道，“那我們開始吧。”

——說是開始，實際上兩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畢竟清理天道這件事，誰也沒做過。

路迎酒說：“按照陣法來說，我們找到的是天道的‘污染’。所以這棵樹，我們都應該毀掉。天道可能會因此殘缺，但它能復原的。”

“怎麼毀？”敬閑抬頭看去，“放火燒嗎？”

路迎酒也茫然道：“應該吧。”

敬閑沉默了一會，又說：“那要是，燒壞了怎麼辦？”

路迎酒還是茫然：“不知道。”

雖然天道無形，法則本是不該被傷到的，但誰知道呢？俗話說，山上一把火下午派出所，又說放火燒山牢底坐穿。他們要是不小心搞壞了什麼，問題就大了。

但是，他們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現在只能相信陣法了，”路迎酒深吸一口氣，“理論上來說——我是說，理論上來說，我們放火不會出問題的。要是真的出問題了……”

“那我們就千古留名了。”敬閑說。

路迎酒：“那個臭萬年。”

“一個意思。”敬閑笑道，“你我是共犯，有什麼區別？是非榮辱都是我們一起扛。”

路迎酒笑著搖頭：“跟你在一起久了，我簡直都要變反派了。”

反派夫夫默契地抬頭，看向古樹。

一陣風起，樹葉嘩嘩作響，那些眼睛意識到危機將近，瘋狂地轉。

只不過它們的侍從早就死絕了，再無反抗之力。

兩人不再猶豫，一個燃起鬼火，一個畫出符紙。

腐朽出乎意料地易燃，很快，烈火熊熊燃起，貪婪地舐上樹、枝干、樹葉……

棲息在樹上的人形慌地飛起，盤旋在空中，卻束手無策。

這是一場盛世的火焰。

百米高的樹木噼里啪啦作響，眼睛被吞沒，綠葉化作飛灰，就連那朵烏云都被勾勒出紅邊。

路迎酒和敬閑并肩站著，艷紅的亮落眼眸，熱浪掀起袖。

兩人不語，看著整個世界燃燒。

也不知多久之后，古樹化作飛灰。風輕輕一卷，灰燼就飄散無蹤了，只余空中飛舞的、迷茫的金人形。

路迎酒低聲說：“我們走吧。”

敬閑點頭。

在他們后，一道從天而降的束出現了。

金人形圍著束飛舞，似乎在暗示著什麼——那就是他們離開此的通道。

一切都結束了。

然而，兩人剛走了幾步，路迎酒聽見一道聲音從后傳來：

【路迎酒，你的時辰到了】

路迎酒一愣，猛地回頭！

只見古樹生長的地方空，而人形降落下來，排列在道路兩側，恭恭敬敬地鞠躬——

像是古時候，恭迎新王登基的臣民。

敬閑聽不到這聲音，問：“你怎麼了？”

在這電火石間，路迎酒明白了它們的意思：

天道已經殘缺。它們在期待著，他能夠在此時此刻，就為天道。

他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當然能做到……

那將是這世界上最接近神祗的位置。

所能達到的高度，是人與鬼這一輩子都不可企及、不敢想象的。

現在這個機會就擺在他的面前，手可得。

那浩大的聲音再次傳來：

【路迎酒，你的時辰到了】

第109章 回歸

整個殿堂都在變化。

灰蒙蒙的景象變了，柱子被華麗的花紋爬上，雕龍畫。的綢緞在地面鋪開，墻壁金碧輝煌，每一都鑲著金銀珠寶。宮燈憑空出現，花紋各異，燦燦芒映亮一切。

短短幾秒鐘，這陵墓一般的地方變得和真正的宮殿一般。

人形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準備迎接他的到來。

敬閑聽不見那浩大的聲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莫名的恐慌爬上心頭。他渾都是僵的，想要牢牢抓住路迎酒，卻又在出手的時候，停住了作。

路迎酒背對著他，打量華麗的一切。

空氣中符文在波，那是他從未過的力量，新奇、強大又暢快——那恐怕是人類竭盡千百年，也無法鉆研出的東西。對于一個早就問鼎巔峰的驅鬼師來說，這是無法拒絕的。

更何況，還有那不朽的生命，與無與倫比的權力在等待著他。

而他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走過去，接納它。

兩人就這樣立在遠。

敬閑心中像是被風雪侵蝕了，冷到不行。

他憑直覺知道：只要路迎酒往前走一步，他就會永遠失去他了。

就像是百年前在那風雪之中，路迎酒一白沾，邁了鬼界之門。天寒地凍之下只余困一般絕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