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說的不好聽。

尤銘：“沒事。”

“你玩這個游戲玩過幾次？”尤銘問道。

馮嚴：“我不是很有耐心，第一關我把床底和柜子找過之后沒發現鑰匙就沒玩了。”

尤銘又問：“用了多時間？”

馮嚴的眼神很迷茫，他仔細想了想：“不到十分鐘吧？這種游戲我其實不是很喜歡。”

他一直以來更喜歡闖關游戲，或是槍戰游戲，對這類需要耐心的解游戲沒有太大的興趣，本來只是沖著新鮮玩的，前五分鐘就能把新鮮消耗了。

并且他和趙宏不同，馮嚴不是那種很宅的人。

“剛剛你玩了十五分鐘。”尤銘一直看著 表，此時對楊榮寶說。

楊榮寶有點后怕，那種心有余悸的覺太清晰明顯，他有些張地問：“我不會有事吧？”

鄭叔他們沒有說話。

楊榮寶嚇得臉都白了：“我可不想撕自己臉皮……”

“撕臉皮？”馮嚴的眼睛瞪大，他看向楊榮寶，“誰撕臉皮了？”

尤銘剛要阻止，楊榮寶就已經說了：“就是死在醫院里的那個，他把自己的臉皮活生生撕下來了。”

馮嚴看向尤銘，抖著問：“是趙宏嗎？他是這麼死的？”

屋子里一時沒人說話，寂靜的有些恐怖。

馮嚴躬下，沒人能看到他的表。

只能聽見馮嚴發出的似咆哮又似息的聲音，像是一只困，找不到任何一條出路。

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會做出很多不理智的行為。

因為恐高，所在站在高的時候會選擇跳下去等等這樣的行為不是沒有的。

人是復雜的生，所以尤銘擔心馮嚴也會在恐懼之下做出不理智的選擇和偏激行為。

尤銘坐到床邊，他出手，想要去拍馮嚴的肩膀。

就在他出手的時候，江予安不聲的站在他后，尤銘把手收了回來。

有時候他還是要照顧自己人的醋意的。

但這不會讓尤銘覺得勉強，反而會有一些愉悅。

他也愿意盡自己的能力去讓江予安覺得舒服和快樂。

不過尤銘還是輕聲說：“你不會有事的。”

馮嚴抖著，雙手抱著自己：“趙宏死了，我朋友死了，我也會死，對不對？”

他抬起頭，臉上是斑駁的淚痕，他才十幾歲，還沒有滿二十，他的人生剛剛開始，他對未來還有很多構想。

馮嚴深吸一口氣，顛三倒四地說：“我還沒有買屬于自己的房子，我還沒有找到正常的工作，我想多掙點錢……我不想死……”

他絕悲涼地喊著：“我不想死。”

“死個屁啊！”楊榮寶吼了一聲，把馮嚴吼得一震，連眼淚都嚇回去了。

楊榮寶轉頭朝馮嚴說：“老子活得好好的，才不會死，還有你，你死不了！”

“說那麼多頂個屁用，要麼你現在就從窗口跳下去，要麼就老實點，想辦法配合我們活下去。”

馮嚴怔怔地看著楊榮寶，呆呆地點了個頭。

楊榮寶吼了馮嚴之后才反應過來，他過激了，因為他也被嚇住了，正當他想向馮嚴道歉的時候，馮嚴一臉崇拜地看著他說：“你真厲害！”

道歉的話只能憋回去了，楊榮寶難得被人這麼直白的夸贊，臉一紅，嘿嘿笑道：“哎，也不是很厲害，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厲害了那麼一點點。”

于是不需要安了，馮嚴又給自己找了一個主心骨，他了楊榮寶的小跟屁蟲，楊榮寶哪怕是去廁所撒尿，他都要等在門口聽水聲。

夜里周老和鄭叔都回去了，他們年紀大了，在酒店睡不好。

周遠和楊榮寶留下陪著馮嚴。

尤銘待到晚上十一點才走。

尤銘看得出來，周遠幾次相和自己說話都沒能說出口，臉上的表也很復雜，有愧疚，有難過，也有后悔，但周遠不說話，尤銘也不會主去和周遠說。

他忽然又想起初中那個夸他聲音好聽的同學在畢業的時候罵他是全世界最沒心沒肺的人。

“尤銘，你有心嗎？是不是除了你自己，你什麼都不在乎？”

“別人對你好不好，你都不在乎？”

尤銘想到自己那時候是這樣回答他的。

“對。”

他覺得那個同學說的很對，他并不是個十分 充沛的人，正相反，他的世界非常貧瘠，他自己也不是一個會輕易接納別人的人。

所以他和周遠哪點友誼，在尤銘看來是隨時可以放棄的，微不足道的友誼。

也不會讓他費神。

“出去聊聊？”周遠站在尤銘旁，低聲說。

尤銘看了眼周遠的表，很沉著冷靜，他點點頭，對江予安說：“我們就在外面的臺說話。”

江予安：“去吧。”

尤銘跟周遠走到了窗臺，尤銘靠著欄桿，周遠先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他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以后會怎麼樣？”

“你半人半鬼，不是人也不是鬼，還有江予安在你邊，你有想過你的未來嗎？”

尤銘不太理解：“什麼未來？”

周遠轉頭看著他，眼底全是真誠，他說：“我不是你，不能為你拿主意，所以我只能把你可能面對的未來告訴你，至于怎麼選擇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尤銘點頭，等著聽周遠要說什麼。

周遠的語氣很平靜：“要麼，你就維持現在的模樣，不老不死，直到消亡的那天到來，但誰也不知道那會是多久以后，可能是幾年后，可能是十幾年后，也可能是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后。”

“要麼，你會老，變白發蒼蒼的老人，你無法行，只能躺在床上，但你不會死。”

“后者比前者可怕。”周遠說，“但最可怕的是，你的生命跟江予安綁在一起，只要他存在一天，你就存在一天。”

尤銘表現的很平靜，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平靜，好像他跟周遠談論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不相干的人，他聽周遠說完后問了一句：“還有嗎？”

周遠沉默了幾秒：“沒了。”

“我最開始，是因為不想死才和他結冥婚的。”尤銘很冷靜的說，“我從生下來就沒會過健康是什麼滋味，不能上育課，隔三差五要去醫院，嚴重的時候下不了床。”

“其實有時候我很自私，我明知道我的存在是對父母的拖累，如果我無私一些，再恩一些，我就應該早點自行了斷。”

“我爸媽可能會難過，但那時候他們還很年輕，難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他們還能再生育一個健康的孩子。”

尤銘看著不遠的樹，小樹依偎著大樹，樹枝隨風擺，尤銘的角不自覺地帶上了笑。

現在想想，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尤銘說：“一開始我也很害怕，我知道他的存在，知道有鬼跟著我，但我不能拒絕，因為路是我自己選的，結冥婚也是我自己同意的，所以我得到了好，也要承壞。”

周遠看著尤銘，他的臉盲癥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好的。

尤銘臉上的表很溫，溫的讓周遠覺得有些不現實。

真的有人跟鬼在一起，還能出這樣的表嗎？

尤銘轉頭看向室，卻發現江予安已經不在室了，估計是出去氣了吧。

尤銘笑了笑：“不過我運氣很好。”

“你知道一個人在幾十年的人生中遇到一個自己，又自己的人是件幾率多小的事嗎？”尤銘的眉頭微挑，靠在護欄上，竟有一種人覺得驚心魄的慵懶魅力。

“我爸和我媽吵得最兇的那幾年，我問我媽為什麼不離婚。”

“我媽說，除非不了，死心了，才會離婚，只要還對我爸有，就會竭盡全力去改變他，如果最后沒有功，也不后悔，因為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尤銘：“還說，是存在的，只是有些人運氣好，遇到了，有些人運氣不好，一輩子都遇不到。”

“我遇到了，所以我得珍惜。”尤銘對周遠笑 ：“如果我因為畏懼未來，選擇在現在退，那我算什麼？”

周遠沉默，他不太明白。

過了一會兒他才問：“以后不會后悔嗎？”

尤銘：“那就是以后的事了，人都是活在當下的。”

周遠沒有再多說話，他也知道他怎麼說尤銘都聽不進去，他一方面覺得尤銘考慮的不夠多，一方面又約的羨慕尤銘的個。

他是周家唯一的孫輩，一個家族的期都落在他的肩上，他從沒有苦累的機會，不能退，只能一直超前走，否則他就是家族的罪人。

如果他像尤銘一樣，別說是上一個鬼，哪怕是個活著的人，只要不符合家族的觀念，他這輩子也休想帶著人好好過日子。

如果他有兄弟，說不定還能放棄這個姓氏，一輩子不法。

但他沒有兄弟，這個姓氏不會放棄他，最后的結果一定不怎麼好。

“我們先走了。”尤銘跟楊榮寶他們道別，“我明天會早點過來，要我給你們帶早餐嗎？”

楊榮寶很不客氣地說：“我要一碗雜醬面，海帶湯，還有一籠小籠包和一碟咸菜。”

馮嚴也小聲說：“我、我要豆漿和油條就行了。”

尤銘看向周遠，周遠朝尤銘出一個笑容，他以為是尤銘沒有想通，他現在才發現，沒有想通的人原來是自己，他說：“和楊榮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