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在他看來沒有任何區別，有些老實有些活潑，有些蠢有些聰明，但歸結底沒有區別，那就是都會很快離開，他記不住他們的臉，也不會去了解他們，能學到什麼都看悟。

不過是義務而已。

既然周遠沒有意見，保姆也就閉了。

周遠對說：“讓他過來吧。”

于是保姆把楊榮寶帶進了書房，周家的書房不算大，跟一個普通的房間差不多，楊榮寶一進來就聞到了一紙味，方正的屋子里四面都是書柜。

周遠坐在書桌前，桌上擺著的是楊榮寶畫好的符。

楊榮寶走到周遠邊，低頭看著自己的那些符。

周遠：“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嗎？”

楊榮寶搖頭，他裝的鎮定，來掩飾自己的頹喪：“我畫的跟你的沒區別。”

就像黏復制一樣。

周遠：“你學我，學不出來。”

楊榮寶皺眉，學也有錯嗎？

周遠把他畫好的符全部丟進旁邊的垃圾桶里，終于看了眼楊榮寶，他的眼尾天生上翹，顯得高傲冷漠，在別人眼里，這就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

楊榮寶就看著自己熬夜畫出來的符全部都進了垃圾桶，他的手握拳頭，卻沒有說話，廢符的歸宿本來就是垃圾桶。

周遠拿出紙筆，他站起來畫符，一氣呵，行云流水，沒有半點停頓，最后一筆落下，符跡流，這符就畫了。

楊榮寶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他師傅畫符，畫十張有一張能用就能高興得跳起來了。

但周遠一次就能？

楊榮寶：“你還能再畫一張嗎？”

周遠點頭，再畫了一張，依舊畫。

這次楊榮寶服了。

畫一張一張，這就是天賦強到極致的表現了，老天爺眷顧他，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周遠重新坐好，把畫好的符收進柜子里，他說道：“畫符是順心，不是模仿，你模仿的再好，那都不是你的，你也永遠畫不好一張符。”

楊榮寶爭辯道：“畫符都是從模仿開始的。”

周遠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有近乎于蔑視的緒：“你能模仿一輩子？”

楊榮寶還想說話，周遠卻冷漠道：“出去。”

楊榮寶咬著，走出了書房的門，他找保姆要回了自己的服，已經干了，換上之后他拿走了那套白襯衫：“我會送干洗店去，干了就換回來。”

保姆微笑著說：“不用，這是小先生以前的服，別人穿過過的，小先生都不會再用。”

保姆：“楊先生自己留著穿吧。”

楊榮寶有些想笑，他拿著襯和長：“好。”

離開了周家，楊榮寶走在路上，這一邊都打不到車，他只能走到大路上，周遠的話一直在他的腦子里打轉。

他從小跟著師傅，師傅也沒有正經教過他，爺倆有什麼學什麼，走了不彎路。

楊榮寶轉頭看著周家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氣，又緩慢的吐出來。

誰不想正經學法？有一屋子的書？

飽漢不知漢，周遠站在金字塔的最上方，不會明白下方的人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楊榮寶打車回了家，鄭叔看他回來就走過去，極度熱地問：“怎麼樣？你在周家待了那麼久，周遠教了你些啥？”

楊榮寶撲倒在長椅上，面朝下，鼻子被得有些疼，悶聲悶氣道：“在周家睡了一天。”

鄭叔一拍大：“我就說你不該熬夜。”

楊榮寶偏過頭：“老鄭，你畫符是跟誰學的？”

鄭叔：“就跟著書畫唄，誰還能教我這個野路子？”

楊榮寶：“那你畫的跟書上一模一樣嗎？”

鄭叔：“我能有那個本事？”

楊榮寶想起以前鄭叔他模仿書上的符，恨道：“老鄭誤我啊！”

鄭叔不高興了：“我怎麼就誤你了？我自學才，我可是……”

楊榮寶打斷了鄭叔的自吹自擂：“得了得了，你吃晚飯了嗎？我了。”

鄭叔：“還沒。”

楊榮寶問：“那咱們吃啥？”

鄭叔：“窮的都要把狗下鍋了，還能吃啥，下兩碗面，臥兩個蛋。”

楊榮寶：“有小青菜嗎？”

鄭叔樂了：“這個點你去給我買青菜，有面吃就不錯了。”

兩人面對面吃著面，鄭叔的手藝一般，但楊榮寶實在是了，狼吞虎咽吃完，又開始提筆畫符，他努力不去想自己模仿過的那些符，提筆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該怎麼畫了，不去模仿那些符，他本不知道該怎麼筆。

“你模仿的再好，那都不是你的，你也永遠畫不好一張符。”

周遠的話還在他的耳畔，不停回響，楊榮寶凌晨的時候還是放下了筆，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明天早上他還要跟著周遠去見客戶，怎麼也不能在客戶面前沒神。

周遠就沒有缺生意的時候，他手里就有周遠這些日子的行程，基本上只要周遠自己愿意接生意，就不會閑著。

楊榮寶早上出門的時候心里還有些忐忑，覺得昨天在周遠面前丟了那麼大的人，今天還要跟在人家屁后面學習。

好在周遠見到他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沒有輕視和蔑視，就像他不存在一樣。

楊榮寶跟在周遠后，周遠沒理他，他也沒有主找周遠說話。

一天快結束的時候，周遠才看了他一眼。

周遠問他：“你什麼？”

楊榮寶：“……我楊榮寶。”

周遠點頭：“你明天來找我的時候把這個戴上。”

說著周遠就給了他一個徽章。

楊榮寶拿著那個徽章，頗有些無語，這是要干什麼？

周遠面無表說：“以后見我，都要戴著這個徽章，你去周家找我，有這個徽章就能進去。”

楊榮寶：“……這是令牌嗎？電視劇里那種。”

楊榮寶比了個架勢：“見著讓路，攔路者殺？”

周遠一愣，悶笑了一聲。

楊榮寶奇怪的看了眼周遠，這個人竟然會笑？他以為周遠是個面癱。

周遠收斂了笑容：“走了。”

楊榮寶蹭上了周遠的車。

周遠開車的時候沒有說過一句話，楊榮寶下車的時候說了句：“明天見。”

周遠只“嗯”了一聲，開車離開了楊榮寶家的門口。

楊榮寶攤開手心，看著周遠給自己的徽章。

共青團團徽？

啥意思？嘲諷他不是團員？

第一百二十八章 番外八

跟著周遠的時間越長, 楊榮寶就越發清晰的認識到周遠是個沒有心肝的人。

大約是那種天生的薄種子, 萬事萬都不會往心里去, 而且從不記人，眼高于頂, 話不說，眼睛還長在頭頂。

周家他去了幾次就不愿意去了，周家人看不起他，他又不是狂, 實在沒有的好。

因為想學東西，又確實認可周遠是個厲害的天師, 所以楊榮寶老老實實的扮起孝子賢孫來，他整天跟在周遠的屁后面，但周遠顯然沒有準備當個傳道業解的“老師”，他對楊榮寶的態度不遠不近，不冷不熱, 楊榮寶在他邊，他也能跟楊榮寶說兩句話。

如果不在, 那他也不在意, 本想不起來這個人。

楊榮寶漸漸也習慣了周遠的做派。

但周遠被追求者糾纏的樣子, 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天他們倒了新客戶家，說是新客戶, 但其實幾年前周遠就接過他們家的單子。

因為生意越做越大，錢燒得慌，所以要從一棟本來就很大的房子搬到更大的房子里去, 需要周遠在看新家的風水，給他們參考一下布置擺放。

這家是夫妻共同經營的產業，利益共同，所以丈夫不敢搞出私生子來，妻子又只有一個兒，這個兒就是家里的公主。

楊榮寶頭一回見真正從小長在福窩里的千金大小姐，上來就被對方的裝扮鎮住了，他是個時尚的年輕人，雖然買不起奢侈品，但還是愿意翻翻雜志的。

這位大小姐脖子上戴著的是鉆石項鏈，耳朵上戴著的也是鉆石耳環，穿著的是一家奢侈品牌當季最流行的子，腳下踩著一雙高定高跟鞋，人長得怎麼樣楊榮寶說不好，但這一打扮，確實是到不行。

中泛著金錢的香氣，簡直就是行走的人民幣。

大小姐姓吳，不過不別人稱呼的原名，更別人的英文名。

的英文名卡米拉，楊榮寶在腦子里過了幾次才念準這個音，同時慶幸自己以前遇到的客戶沒有說洋文的，畢竟他的英語水平大約就停留在老虎油和古德貓寧這次層次上。

好在卡米拉大小姐也看不上他，人家眼里就只有的周哥哥。

可惜周哥哥十分不解風。

“你上次說我小。”卡米拉起自己的脯，像只驕傲的小孔雀，盯著周遠，臉頰有些泛紅，呼吸都急促了，“我長大了！”

周遠沒說話，過了幾秒才回答說：“恭喜。”

卡米拉一愣，隨后氣呼呼地說：“我跟爸媽說了，我喜歡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在的世界里，就是宇宙的中心，上了周遠，所以周遠也要無條件的。

可惜周遠不明白，他的語氣依舊冷，在卡米拉堅決的宣誓下，他搖頭說：“吳小姐，我不喜歡你。”

楊榮寶在旁邊站著，從心底里吹了一聲口哨。

他倒覺得卡米拉長得很好，材好，臉蛋也好，就是脾氣差了一點，如果他是周遠，他倒不介意跟卡米拉談一段。

可惜他不是，卡米拉就是眼屎糊了眼睛也看不上他。

果然，在被拒絕之后，卡米拉就狠狠瞪了一眼在旁邊看著的楊榮寶，但是再轉頭時就換了一張面孔，眼淚盈滿眼眶，聲音五分示弱五分撒：“周哥哥，爸爸跟我說了，你一直沒有談朋友。”

“我是哪里不好嗎？”卡米拉的大眼睛一眨，眼淚就落下來了。

哭得時候異常麗，像是被雨水打的花骨朵，孱弱，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

但周遠不為所，好像一個苦行僧，對的視而不見。

他說：“令尊令堂已經給過錢了，吳小姐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