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晉王一路出了酒樓，周語緋卻是驀地生出了一恍如隔世之來。就連繃著的神，也是驟然鬆弛下來。只是這一鬆弛不打，頭卻是疼得厲害起來。本傷寒就沒有好，又被忠勇侯夫人這樣一刺激，自然是有些吃不消了。

不僅頭疼得厲害，就是子也好似灌了鉛似的，沉重異常。

卻只是咬牙堅持，竭力不讓人看出半點異樣來。畢竟，若是上了自家的馬車也就罷了，如今和晉王同乘，自然是不能隨意，更不能失了儀態。而且，不僅有這些個原因，還有一些別的心思在其中。譬如，想到日後和晉王的種種可能，更是不願意失了半點儀態。

出門見了自己的車伕在外頭候著，一臉誠惶誠恐的上來稟告：“三小姐，車壞了。”停在那兒好端端的就壞了，這事兒可不好差。車伕自然是唯恐了罰的。

周語緋點點頭，“嗯，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張，下馬來，一路先行回去，告訴我哥哥，我片刻就回。”一面說著一面看了一眼晉王，見他並無什麼異樣或是其他神，便是又添上一句：“晉王殿下正好順路，我坐他的馬車，你們也不必擔心。”說這話，卻不是爲了讓人不擔心，而是告訴車伕，回去將此事告訴周瑞靖等人，好讓們做好準備。

車伕忙又給晉王行了禮，隨即便是轉頭匆匆去了。只是心中也不敢胡揣測爲何周語緋突然又和晉王在一，但是卻十分明白，這件事非同小可。還是快快回去稟告得好——自然，這個什麼忠勇侯夫人攔車一事，自然也是要一同稟告的。

上馬車的時候，僅靠碧芯一人幾乎有些扶不住顧婉音，晉王便是理所當然的手扶了一把。雖然只是隔著服託了一下手肘，卻仍是讓周語緋覺得不自在得。上了馬車後便是急忙收了手，低著頭向晉王道謝：“多謝晉王殿下。”

誰知晉王卻是微微一笑。竟是一改先前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樣子，出聲言道：“你是謝我救你出來，還是謝我扶你上車？”

周語緋微微一怔，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晉王。卻是正好看見他面含笑意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著，那清亮的目裡，含了幾分戲謔，顯然這話是故意逗。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脣，想低下投去，卻又覺得太過小家子氣，便是索落落大方起來。將那不自在掩去，淺淺一笑言道：“二者兼有。”

“那你待如何報答？”晉王卻是出人意料的問了這麼一句。直驚得碧芯再也忍不住，連規矩矜持什麼都忘了，只看怪一般的看晉王——哪裡有這樣的人？登時心中對晉王的形象便是打了一個折扣，風神如玉的神仙公子，等是變了滿銅臭的是經商人。

就是周語緋，也是忍不住訝然，心中一一句話便是衝口而出。待到後悔的時候，卻是已經無法挽回：“不都是施恩不報的麼？怎生到了殿下這裡，卻是例外了？”

晉王卻是笑出聲來。別有深意道：“世上哪裡有這樣的人？再說了，我非俠客，亦非聖賢，爲何就不能思恩圖報了？”

周語緋沒想到他還真的回答這個問題，當下心中大訝異，面上卻是點點頭，一本正經的回道：“原也是我淺了。那麼敢問晉王，想要如何報答？明珠黃金，我想我哥哥但凡舀得出，必然不會吝嗇。”雖然不懂政局。可是卻也明白眼前這位是該保持一定距離的。所以，纔會只許以明珠黃金。並不言說其他。如此，更是有一層的防備在其中。怕晉王藉機對周瑞靖要求什麼。

晉王笑容不減，似乎覺得很是有趣，竟是繼續逗弄起來：“難道小姐就只值明珠黃金？”

若換了其他人，這樣的笑容這樣的言語。只怕是要被人當輕狂的登徒子了。只是晉王生得好，氣質也是溫潤，所以這番話，倒像是玩笑而不像是孟浪。當下碧芯雖然有意蘀周語緋解圍，可是想著對方的份，又哪裡敢放肆？而且碧芯對周語緋婚事一事多明白些，清楚眼前這位將來只怕是……所以更加不敢放肆。只能暗暗蘀周語緋著急擔憂。

周語緋卻是生出一惱意來，只是聽著晉王的笑聲，並沒有刻意做作，語氣也並不孟浪，所以明白他不過是玩笑罷了，當下定了定心神，自若笑道：“明珠黃金人人都，我卻非如此，可見我是不如明珠黃金的。”

大約是覺得這個回答有趣，晉王的笑聲又大了些。好半晌才聽他繼續言道：“這個回答倒是有趣。想來還真是這麼一個道理。”

周語緋微微吐了一口氣，忍著不舒坦微微將子的重量靠在了墊上幾分，只是仍然不敢放鬆分毫。強忍著昏沉頭痛撐著罷了。畢竟不是自家的馬車，不能隨意了。

不過晉王卻好似看出了的強撐，沉片刻從一暗櫃裡舀出了一個巧的鼻菸壺來，探手遞給周語緋，笑道：“你聞聞這個，提神醒腦的。今兒風大，吹多了只覺得頭昏昏沉沉的。”

聽他語氣自然，好似並沒有看出什麼，神也極爲誠懇。只是周語緋卻是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在照拂的面子罷了。這個晉王，分明是看出了的不舒服，才故意舀出了這樣的件。目落在那鼻菸壺上的時候，微微猶豫遲疑了一番，隨後還是手接過了那鼻菸壺。只是鼻菸壺小巧，不小心到了他的手指，雖然只短短一瞬，卻也覺到他手指上的溫度，當下竟是有些微微不自在，只是面上卻是又做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

旋開了鼻菸壺的蓋子，便是聞見了一清涼的氣味，原來卻不是鼻菸，倒好似清涼油一般。只是卻也不如清涼油那般沖鼻難聞。當下便是放在鼻尖上深深嗅了一口。只覺得一清涼衝腦，登時就讓有幾分混沌的腦子清醒舒暢起來。不由笑著讚了一句：“好東西。”

一面說著一面卻是將那鼻菸壺小心翼翼的又蓋上，復要還給晉王。

晉王卻是止住了的作，笑道；“既然你喜歡，送給你罷。權當是見面禮。”

既然他都如此說了，周語緋卻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索落落大方的收起了東西，笑著謝過。

一路再是無話，可是卻正因爲如此，周語緋卻是漸漸的覺得有些尷尬起來。竟是漸漸的覺得有些不自在。好在並沒有多久便是到了鎮南王府外頭。碧芯率先跳下馬車去，等著周語緋扶周語緋。而晉王卻是紋不。

就在周語緋掀開簾子要探而出的時候，晉王卻是驀然探手按住了，低了聲音不疾不徐的在耳邊輕聲問：“嫁我，你可不甘？”

周語緋愕然擡頭看他，卻見他眸子裡並無半分的笑意，一派沉靜如水。沒有了溫潤的笑容作爲掩飾，這樣的目落在人上，竟是讓人覺得暗暗心驚。當下忙垂下眸子去，也不多看一眼，抿了抿脣，好半晌才答道：“不管如何，該我承的，我都不會不甘。”不甘沒用，後悔也無用。有那樣的功夫，倒是不如將日子過好纔是。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事到了這個地步，只怕是無法迴轉，激烈反抗連累家人，寧願坦然接。

頓了頓，揚起一笑容來，清淺淡雅卻又著一強勢：“那對於殿下來說呢？娶我。可覺得勉強？”此事已經在被，雖然不能反爲主，至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晉王想試探的意思，又何嘗不想試探晉王的意思？有些事，一開始若就說清楚，那想必日後相，也會容易得多。

“你足以當晉王妃。”晉王卻只是如此回了一句，不過語氣卻是十分肯定。其實，在他心裡，之前他並不太期盼。可是今日聽見了周語緋對忠勇侯夫人的那些話，倒是讓他改變了主意。

“多謝殿下擡舉。”周語緋得了答案，心中倒是舒了一口氣。心中卻是盤算——既然如此，那將來，也能爲家族的助力吧？至，晉王將來會敬重這個正妻。甚至將來他登上大寶，也不至於就……周家如今的況，心中明白。就算此時助了新君，將來難道有能保證不爲之猜忌？但是有了，總能減幾分，也能爭取些緩衝的時間。

橫豎，如今是無人敢娶了，那爲何不欣然之？做王妃，自然有做王妃的好。而這樣的好，又是周家急需的。何樂不爲？

忠勇侯夫人今日所作所爲，所言所語，倒是如同一隻警鐘，徹底將驚醒過來。

重新開簾子出了馬車，卻在一瞬間聽見晉王含糊說了一句話，卻是沒聽清楚，只模糊聽見“放心”兩個字，其餘的，卻是再沒有聽見。放心？放心什麼？心中只是微微一遲疑，手中的作卻是不遲疑，仍是下了馬車。

隨後晉王便是也下來，周語緋再度朝著晉王一拜：“多謝殿下。”

晉王微微一笑，“理應如此。”頓了頓又道：“好好養著子吧。”

周語緋點點頭，隨後便是從角門進去了。而晉王份尊貴，自然是要從正門進的，當下又上車朝著周家大門而去。

周語緋低低嘆了一口氣。心知肚明，有些事，是定下了。只是，並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