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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老》第一百零六章 我將以高達形態出擊

典禮結束後,大壩施工隊就地解散,民工們也回到了自己的生產隊,李守忠自然也不例外。

他和高達是萬曆十七年加的施工隊,正好在大壩幹了一年。

不過高達卻沒跟他一起回來,這小子因爲在過去的一年裡積極勞、表現突出,最後居然被評了個三等勞模。被公社幹部帶去市裡,參加本市舉辦的表彰大會了。聽說市長還要請吃飯呢……

從前一直瞧不起的小舅子,這次居然跑到自己前頭了,讓李守忠有些不是滋味。也許還有些別的緒,總之他扛著兩個人的工,落落寡歡的回去本隊所在的新康村。

到村公所辦理了歸隊手續後,生產隊長本打算帶他去瞅瞅,村裡給他兄弟倆種的地。那可是一點兒沒糊弄。

但見李守忠臉不太好,隊長以爲他是在施工隊累得,便的放了他幾天假,讓他兄弟緩緩勁兒再上工。

李守忠道聲謝,便回到他和高達的新房。

新房是半畝的院子,兩層的小樓,大小和規制都跟何心師徒在新港市寧波里的住宅差不多,只是顯得更新一些。

兄弟倆運氣不錯,來的時候正趕上市裡給他們公社蓋房,稀裡糊塗就簽了抵押貸款協議,了一名榮的房奴。

青磚漫地的院子裡剛打掃過,還灑過水。隊長告訴過他,在他們出去勞的這段時間,同隊的鄉親們流給他們定時掃院子。米缸裡有今年的新米,知道他們要回來,隊裡還給他倆備了油鹽醬醋,還有青菜和蛋,以免兩個單漢回來開不了火。

生產隊裡這種互幫互助,不能不讓人到溫暖,卻也讓李守忠覺愈加煩躁。

而且在工地上頓頓吃得飽,天天有吃,他也早就過了死鬼投胎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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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把鋪蓋卷和工往地上一擱,用手式提水打了一桶水,痛快的衝了個涼,這才覺沒那麼煩悶了。

卻還是提不起勁兒來,便把帶回來的涼蓆往地上一鋪,仰面躺在瓜架下乘涼。

架子上的瓜秧在亞熱帶下長得很瘋,春天種下現在居然可以遮了。

看著過葉片和黃花斑駁流,那種不真實越發濃重,彷彿眼前的一切即將消失一般。

迷迷糊糊間,院門忽然嘭地被人踹開,生產隊長帶著公社保衛幹事衝了進來。

後還跟著幾個兇神惡煞,手持刀槍棒的民兵。

“他就是細!”一直笑呵呵的生產隊長,變得兇神惡煞道。

“抓起來!”保衛幹事一揮手,民兵便一擁而上,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李守忠拼命掙扎,卻無濟於事,嚇得他大喊饒命。

直到被人扇了一掌,他才猛醒過來,發現自己在做夢。

定定神,他看到已經是黃昏時分,高達回來了。

“你膽兒了,敢額?!”李守忠氣呼呼道。

“不你你能醒嗎?說夢話讓人聽到咋辦?”高達白他一眼,然後小心取下前的大紅花,跟獎章證書一起小心放進屋裡,這纔出來舀水喝。

“看把你惜的。”李守忠沒好氣道:“忘了自己是來幹啥的咧?還他麼當上勞模了!”

“俺這纔是三等勞模,烏央烏央的,算不了啥。”高達謙虛笑道:“這不也是爲了趕回家麼,俺心裡只有你妹。”說著白了他姐夫一眼道:“哪像你,都當爹的人了,在工地上一年,睡了幾個原住民的妹子了?你對得起俺姐嗎?”

“唉,沒辦法誰讓咱可人兒呢。”李守忠不以爲恥,反以爲榮道:“再說,平埔族的妹子真啊,黑歸黑,那小腰一扭,誰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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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沒法跟咱米脂婆姨比!”高達啐一口道:“俺真鄙視你個驢貨!”

“唉,說那些幹啥,好日子到頭了。”李守忠卻嘆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

“啥?”高達一愣。

“進屋說去。”

~~

進屋之後,關門點燈,李守忠才從懷裡掏出個皺皺的信封來。

那是回來路上,公社通訊員轉給自己的‘表叔’來信,這纔是他真正的煩惱源泉。

高達接過來,掏出信紙一看,的心也瞬間然無存。

‘表叔’在信上說,他們報平安的信去年就收到了,家裡他倆的未婚妻都好的,就是很想他倆。另外家鄉連年大旱,實在過不下去了,自己也想帶全家移民海外。

但他們表叔公很不放心,讓他先借著探親來看看況,再做定奪……

不用猜也知道,這表叔是東廠的人。

前年那位沈先生放他們出任務前,就吩咐過,在海外安頓下來後,必須立即給家裡寫信報平安,並報告準確的位置。

倘若在萬曆十七年底前,看不到他們的信,兩家老小指定過不了這個年。

兩人只好乖乖寫信給李繼遷寨的那位‘表叔’……其實就是東廠的暗樁。

沒想到這纔剛過了半年,那邊就來信了。

而且信上說,‘表叔’也在寄出這封信的同時出發了,應該很快就能見面了……

高達像霜打的茄子道:“唉,這可咋整?”

“我知道咋整咧?”李守忠鬱悶的出同樣皺的煙盒,將兩山牌捲菸在燈上點著了。

兄弟倆就對頭起了悶煙。

“反正俺不想做叛徒。”高達甕聲甕氣道。

“你是哪邊的你?!”李守忠狠狠瞪他一眼道:“別忘了,俄們是世皇恩的朝廷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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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皇恩,不就是個破軍戶嗎?!老子在朱皇帝那邊,就沒吃過一頓飽飯,穿得子都蛋!長到十八歲大字不識一個,就是個純傻子!傻纔給他鷹犬!”高達不屑道:“再看這兩年,在集團過的啥日子?是誰讓咱吃上飽飯的?是誰教咱識字的?是誰告訴咱也是堂堂正正的人的?

“你不能讓點兒小恩小惠收買了啊?”李守忠著脖子道:“忠臣不事二主,懂嗎?”

“屁!那都是狗皇帝編出來騙人的!”這兩年高達的水平暴漲,已經完全不是當年那個姐夫說啥是啥的傻小子了。“你也是親自修了嘉南大圳的,那花了集團多錢多功夫?最後得好最大的,還不是咱三個市的老百姓啊?!你娃管這小恩小惠收買?你個狗東西還有沒有良心啊?!”

“你……”李守忠被他連珠炮似的罵得啞口無言,只好低頭菸。好一會兒才鬱悶的抹淚道:

“那你讓俺咋整。俺兒都兩歲了,你知道不?”

“那他娘還是俺姐唻。”高達也掐滅了煙道。

“要不,寫信給七叔問問,咱該咋整吧。”李守忠病急投醫道。

“要是七叔回信還沒到,人就來了,咋整?”高達白他一眼道:“要是咱的信給人看了去,咋整?說不定還得連累七叔!”

“那你說咋整……”李守忠破天荒的問一句。

“要我說,還不如直接跟公社坦白呢!”高達尋思好一陣,狠狠吐一口煙沫子道:“寫信給七叔,他肯定也勸我們要相信集團!不可能有別的答案的!”

“那哪啊……”李守忠慌道:

“咱家裡咋整?”

“唉,姐夫,你真是……關心則啊!”高達搖搖頭,分說道:“你再想想七叔臨別前說的那些話。”

“他說……小子,你心裡也有吧?別憋著,說出來叔幫你參詳參詳。”李守忠便瞇起眼來回憶道:“當時他把我嚇一跳。”

“你害怕啥?”

“我尋思他看穿咱了咧。”李守忠嘬一口菸屁道。

“現在想想,當時他就是看穿咱了!”高達淡淡說道:“不然完全沒道理說那些話。”

“怎麼會呢?”李守忠愕然。

“怎麼不會呢?”高達沉聲道:“想想當時咱倆,活兩個二傻子,還想瞞得過人家?”

“那倒是……”李守忠不由點頭,這一年來他也時常回想起當初在舟山時的一幕幕,時常被哥兒倆的口無遮攔嚇得渾冷汗,暗僥倖。“那七叔咋還放咱來臺灣呢?”

“那哪知道,也許是給咱坦白自首的機會呢。”高達癟癟道。

“嗯……”李守忠想到自己方纔的夢,夢裡那一幕著實太可怕了,千萬不能發生啊。“可你要是猜錯了怎麼辦?”

“猜錯了,就自認倒黴。”高達咬牙重複一句道:“反正我不當叛徒!集團是咱窮苦人的希,俺說啥也不能出賣!”

“那俺兒咋辦……”李守忠又繞回來了。

“要相信集團!”高達攥著雙拳,紅著雙眼低吼道:“至不濟俺給爹媽和你妹俺姐俺外甥陪葬!反正那狗日的世道,活著跟死了也沒區別!”

最後一句話,如重錘一般砸在李守忠心口。

他知道高達說得一點沒錯,正是現在過上了人一樣的日子,才知道原先過的那都是牲口一樣的日子。

不,連牲口都不如!至牲口還能吃飽喝足,東家怕跌膘呢。而他們呢?乾的活比牲口還多,卻連飯都吃不上……

“就這麼定了!明天俺就不李守孝了,我將恢復高達的份!”高達霍然起,下定決心道:“向集團自首,舉報表叔,求集團幫忙救救咱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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