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衙,公堂。
正準備行刑的衙差聽到海瑞出言阻止,不由得停下準備打板的作,同時扭頭向堂上的端坐的林潤。
林潤的臉沉似水,扭頭著海瑞冷冷地詢問道:“海知府,本巡在此審案,你跑出來阻攔是何用意?”
“下早前便已經說過,此案尚有頗多疑點!”海瑞到林潤那犀利的目,顯得不卑不地回應道。
雖然林潤是他的上,只是他為以來一直問心無愧,自然不會懼怕這個時常尋花問柳的應天巡。
特別張大牛的案子本不是他徇私包庇于誰,而是這個案子原本存在諸多疑點,只不過是林潤為討好徐家而急匆匆地提審張大牛,現在更是想要對張大牛屈打招。
正是如此,面對著林潤的那份來自上的威脅,海瑞就沒有放在心上,毅然是堅持自己做的原則。
林潤對于海瑞的這個答案并不滿意,卻是冷冷地指責道:“本巡已經查明他盜墓的事實,只是徒狡猾,你休要偏袒此惡徒!”
這……
堂中的眾人看到應天巡林潤和松江知府海瑞在這里直接起了語言沖突,亦是不由得面面相覷起來。
“巡大人,張大牛昔日之舉確非盜墓,這一點下可以保證!”王弘海剛剛從外地歸來,站出來一本正經地說道。
林潤瞇起眼睛打量著風塵仆仆的王弘海,卻知道王弘海不僅出于翰林院,而且還是林晧然的得意門生。
盡管現在僅是小小的正五品松江同知,只是有著跟林晧然的這一層關系,將來重返京城已然是大概率事件。
林潤不想跟王弘海惡,便是抑著心中的怒火道:“張大牛都將他人的棺槨挖了出來,何以還不是盜墓?”
海瑞到了林潤態度上的變化,只是他清楚林潤真正忌憚的恐怕不僅是王弘海,而是站在王弘海后面的林閣老。
“巡大人,經下到實地考察,張大牛早前要挖掘的并不是那一副棺槨,而是一個……消失的村子!”王弘海的目落到張大牛上,顯得語出驚人地說道。
“消失的村子?”林潤聽到這個答案,不由得蹙起了眉頭道。
咦?
堂下的百姓聽到這個論調,亦是不由得紛紛打起神,卻是更加困地紛紛扭頭向松江府同知王弘海。
盡管王弘海沒有海瑞那般有名氣,只是這位探花郎在出任上海縣期間的聲極佳,而今擔任松江府同知亦是表現優異。
亦是如此,哪怕王弘海的話讓人不著頭腦,但亦是紛紛認真地傾聽。
王弘海環視在場眾人疑的目,便是一本正經地說道:“此村無名,但因坐落在白鶴嶺,故而時人亦稱白鶴村。因村子于白鶴壩的下游,且地偏隅,故而此村時而變遷,致使一直給人一種很神的覺,其人數亦是時多時!”
“王同知,你在這里說了半天,卻不知此事跟張大牛盜墓有何干系?張大牛挖我族叔一脈棺槨已是鐵證如山,縱使你這位探花郎再如何巧舌如簧,亦是無法其罪責!”徐瑛亦是不再選擇避諱,排開人群走上公堂質問道。
雖然他是因恩蔭仕的閑散七品小,而今更是已經辭歸田,但亦算得上是場中人,故而有站在這里跟海瑞等人對話的資格。
林潤亦是不想被王弘海牽著鼻子走,當即便是附和道:“徐大人所言在理,此次跟案并無關系,王同知你亦休要偏袒此惡徒!”
“巡大人,還請等下將話說完!”王弘海微笑地回應林潤,而后轉是扭頭向徐瑛道:“徐三公子,其他人或許不清楚,但你當真不應該不知曉!當年白鶴壩決堤,世間便再無白鶴村,而徐家名下則多了白鶴嶺一帶幾百畝良田,此事又當如何解釋呢?”
世事便是如此的神奇,在關乎松江的田產事上,卻是總是能夠跟徐家扯上一些關系。
“敢徐家的幾十萬畝田產是如此得來的!”
“呵呵……戚繼芳當年可沒將無主之地劃給徐家呢!”
“哪有那麼多的無主之地,都是一些被人欺的可憐人罷了!”
……
堂下的百姓得知這個事后,結合徐家坐擁幾十萬畝良田,卻是紛紛為著那幫死去的白鶴村村民鳴不平地道。
現在事亦是逐漸明朗,張大牛已然不是挖掘什麼棺槨,而是想將白鶴村那些尸骨挖出來,從而將一段被洪水所掩埋的真相公之于眾。
“王同知,我徐家的良田有開拓新田所得,亦有正常賣買所得,每一畝田皆府造冊,亦如期向府繳稅納糧,你休要在這里給我徐家潑臟水!”徐瑛沒想到火突然燒到自己家里,當即便是惡狠狠地辯解道。
王弘海并不懼怕徐瑛,顯得針鋒相對地道:“此事歷經多時,我亦是已經查核清楚!張大牛當日確實挖出一個棺槨,但亦從那一片區域挖出很很多多的骸骨,那些骸骨便是被洪水所淹死的白鶴村村民!”
想著那些無辜村民的遭遇,再看徐氏一族這些年來的種種行徑,他亦是不由得對徐家平添了幾分敵意。
“我說怎麼不見那個賣石翁,敢是當年的洪水給淹死了!”
“聽著這麼一說,還真是白鶴壩潰堤后,便不見那個黑九采藥村到我店里售賣了!”
“對!我鄰居那個啥名字來著,他家的閨便嫁到那個村子,這些年一直都不見回來省親!”
……
堂下的百姓從王弘海里得知白鶴村被洪水所淹的事實后,當即便是議論紛紛起來,顯得后知后覺般地慨道。
西方有句諺語:每個人和總統只有六個人的距離。
白鶴村被提起,讓很多人開始重視這個事起來,卻是紛紛發現他們跟著白鶴村已然是有著一些微妙的聯系。
正是如此,他們已然是十分肯定白鶴村的村民死于當年的決堤,而他們原本的良田則盡數進了徐家。
“王同知,你扯白鶴村的事做甚?張大牛挖我家先祖之墓,更是將棺槨挖了出來,按大明律當判流放!”徐年看著事態朝著不利于自己徐氏一族的方向發展,便是進行質疑地道。
這……
堂下的百姓發現兩個事似乎有關聯,但似乎又沒有什麼關聯,卻是不由得紛紛扭頭向王弘海。
“不錯,此案已經鐵證如山,卻不論張大牛的意圖如何,但挖我族叔先祖的棺槨已然是事實,當流放三千里!”徐瑛知道事皆因張大牛而起,顯得狠狠地附和道。
王弘海并沒有慌,而是扭頭向徐年詢問道:“徐年,既然你說那副棺槨屬于你家的先祖,卻可知棺槨里面有何財,棺槨的骨髓是男是,是一還是兩呢?”
“此事已經年久,我如何還能得知里面有何!不過我剛剛已經向巡大人說明,此棺槨乃是我祖上的弟弟,現在已經絕嗣!”徐年亦是臨時才決定冒領那副棺槨,自然不知曉棺槨里面的況,但還是決定一條路走到黑般道。
王弘海輕蔑地瞥了一眼徐年,當即便對著坐在堂上的林潤拱手道:“巡大人,且不說棺槨的況跟徐年所言不符,而棺槨并非是葬于此,而是由洪水從其他地方沖運而來!經過仵作的檢驗,棺槨有大量的河沙,此事便可以進行佐證,故而徐年此次是冒領棺槨而蓄意報復張大牛!”
啊?河沙?
徐年不由得暗暗地咽著唾沫,顯得驚恐地瞪大眼睛。
原以為只要他咬死那副棺槨屬于他祖上,便足以讓跟他們徐氏作對的張大牛被判流放,卻不想這里還有這麼多枝節,更想不到那副棺槨是他沖運而來。
“既然棺槨是從他沖運而來,如何還能說張大牛盜墓,此棺槨又怎麼可能是徐年所有呢?”海瑞亦是瞥了一眼臉蒼白的徐年,當即便是質疑道。
林潤聽到王弘海的這一番議論,臉不由得微沉,本以為是一件鐵證如山的盜墓案,卻沒想到這件事件可謂百出。
張大牛此次挖掘原本就已經擁有了充足的機,而今挖出的是一副從他沖運而來的無主棺槨,如何還能再給張大牛扣上盜墓的罪名呢?
林潤恨恨地瞥了一眼徐瑛,真是不能跟豬朋友為伍,自己僅剩的一點聲恐怕就要毀在這個案子上,便是心有不甘地握起驚堂木往桌面上一敲地道:“張大牛盜墓之事證據不足,本特赦張大牛無罪釋放,退堂!”
張大牛得知這個判決結果,并沒有因獲得自由而到興,卻是蹙起眉頭向誣陷自己的徐年。
十二名手持水火長的高大衙役再度掉鏈子,并沒有配合地喊出威武的退堂之聲,卻是紛紛扭頭鄙夷地向林潤。
林潤這一次不再跟這幫衙役計較,卻是板著那一張棺材臉,便是打算從恭寅門返回松江府衙的宅。
“狗,徐年誣陷張大牛又當如何?”
“狗,徐家侵占白鶴村的田產又當如何置?”
“諸位,事恐怕還不止于此,白鶴壩決堤難當真僅僅是一個意外嗎?”
……
堂下的百姓看著灰溜溜離開的林潤,卻是紛紛不滿地對林潤進行指責,更是有人將問題引到了白鶴壩決堤的舊事上。
白鶴壩決堤事發蹊蹺,而徐家無疑是最大的得益者。亦是如此,雖然已經時隔多年,但很多人都猜測是有人“毀堤淹田”。
若當年的毀堤淹田是真,那麼其實不僅僅是淹田,更是將一個為生存而遷居大壩下游的白鶴村民全部淹死。
徐年看到林潤離開,則是暗暗松了一口氣。他扭頭了一眼徐瑛,發現當下的松江府早已經不是當年藏繼芳時期的松江府,還真不能作偽證了。
“拿下!”海瑞向準備轉離開的徐年,卻是突然下達指令道。
徐年發現自己被兩名衙差擒拿,當即便怒聲質問道:“海剛峰,你這是做甚?”
“你此次因何要說棺槨中人是你家先祖?此事是人指使,還是因私怨而誣陷張大牛?”海瑞并不打算放過徐年,顯得十分直白地質問道。
徐年面對著這兩項罪責的選擇,亦是不由得咽了咽唾沫,便是用求助的眼神艱難地扭頭向徐瑛。
徐瑛的面沉似水,卻不想海瑞如此不講場規矩,此舉已然是在打林潤的臉。
“既然說不出來,那便先在獄里呆著吧!”海瑞注意到徐年的眼神,便是大手一揮地下達指令道。
徐年看著自己要被下獄,想著大牢中的那森之氣,顯得慌張地向徐瑛求助道:“徐瑛,救我!”
“海知府,你當真不賣我徐家一點面嗎?”徐瑛知道徐年恐怕要將自己抖出來,當即便對海瑞威脅道。
海瑞冷哼一聲,顯得態度十分堅定地道:“國法大于天,我海剛峰誰的面都不賣!”
“那咱們等著瞧!”徐瑛氣得咬牙切齒,卻是知道自己本斗不過海瑞,便是憤憤地拂手離開道。
海瑞看著作勢離開的徐瑛,便是淡淡地說道:“你家侵占白鶴村田畝之事還請給本府個說法,否則休怪本府上奏朝廷!”
事到了這一步,他亦不打算就此罷休。
且不論徐階侵占白鶴村村民的田畝本就不當,而今白鶴壩決堤和白鶴村被淹,這個事亦要調查清楚。
“海剛峰,你他日別落在我手上!”徐瑛知道海瑞是說到做到的主,便是咬牙切齒地對著海瑞摞下一句狠話道。
本以為能夠拔掉一中刺,卻不想事牽扯出他徐家侵占田畝以及白鶴壩決堤的往事,讓他們徐家已然是深陷其中。
事到了這一步,他知道自己已經是沒有能力解決這個事,只能回去請父親親自出馬,收拾掉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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