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塊小甜糕

沒想到余年話剛說完，屏幕再次暗下來——謝遊又砸了九百九十九顆鑽石。

看著炸了一樣的彈幕，余年別開臉，笑了出來。他拿過自己的手機，手速很快地給謝遊發了信息過去，「大概，我明天要上頭條了。」

謝遊沒回。

余年輕笑——這是心虛了？

一直到余年拍完芙納詩的海報，手機都沒有靜。想了想，余年又發了一條「海報拍完了，收工」信息給謝遊。

這一次，謝遊秒回，「好好休息。」

余年看完容，握著手機笑出聲來。

跟工作人員一起吃過晚飯，再次確定不用再補拍，余年才乘車回了家。沒過多久，榮岳也到了。

「榮叔叔，好久不見了。」

把人迎進門，余年又找出青瓷茶替榮岳沏了一壺茶，雙手遞給榮岳。

余年笑道，「您最近還好嗎？」

「還不錯，就是天氣冷的厲害，咳嗽又犯了，不過比去年好些，說不定明年就不咳了。」榮岳接下熱茶喝了一口，含笑打量余年，「不錯不錯，氣好，好像又長帥了！」

他說起正事，「《醉馬游春圖》拍回來了？」

余年點頭，「嗯，拍回來了。」

「我才聽甘州館長說起，這次不容易啊，競價都競了好幾，價格上漂了不。」

「對，比我預估的高了些。但就這幅畫本的價值來說，這個價錢沒什麼問題。」余年坐姿規整，坦然笑道，「所以我錢不夠，還另借了一大筆錢。估著得轉幾件東西出去，才能填了這窟窿。」

榮岳大致能推出余年說的這「一大筆錢」是多。想到這幾年，他輕嘆，「《江山連雨圖》，《仕圖》，山水紋魚尾瓶，幽鳥鳴枝玉樽，雲浮松鶴瓶，再加上這一次的《醉馬游春圖》，九件已經帶回來六件了，真的太難為你了。」

余年笑著搖頭，「沒什麼難為不難為的，反倒是因為有這個目標，會讓我更努力，變得更厲害一點。」

茶水煙氣裊裊，余年眉眼澄澈，「其實外公在臨走前，曾叮囑過，他不希他的心願為我的桎梏，人生不長，我應該隨心過日子，自由自在，外婆也說過類似的話。」

余年歪歪頭，「但，怎麼說呢，我從小的所見、所聞、所學告訴我，我必須要這麼做。」

他笑道，「大概就和榮叔叔你一樣，進了這個坑，就爬不起來了。」

榮岳瞪眼，「還打趣起你榮叔叔來了？」他又轉為笑貌，「確實，這些年，我一邊鑑定、買賣古董謀生，一邊千方百計地想把那些流落在外的文一樣一樣地帶回來，這個坑啊，我不願爬起來。」

又喝了一杯熱茶，榮岳勸道，「但你還年輕，花花世界等著你去見識，不要太苛待自己了。」

「沒有苛待，」余年笑道，「我對食住行沒什麼多餘的要求，能敝保暖，能飽腹，能遮風擋雨，就已經足夠了。所以我拿著錢，也沒什麼花的地方。」

見榮岳還是目擔憂，余年繼續道，「其實吧，就像我姐有段時間喜歡買跑車，就會努力去掙錢、攢錢。我有個大學同學，癡迷手辦，連啃半個月的饅頭省錢，還每天下課都去兼職發傳單賺錢。還有榮叔叔你，有段時間不是為鼻煙壺瘋魔嗎，也是節約得不得了，煙都不了。

所以相比較起來，我也是一樣的。只不過我想買的東西，大概也就文化歷史價值富一點，貴重一點。但說到底，也不過是'我喜歡'和'我願意'罷了。」

榮岳看著面前清清朗朗的年輕人，忽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余年時的景。

那時候，思寧公館還余公館，他忐忑地抱著書登門拜訪修寧先生。進到院子裡，到花木扶疏，枝葉繁茂，彷彿完全將俗世的喧囂隔絕於外。

一個小男孩正趴在草地上看螞蟻，見來了外人，落落大方地站起來，禮貌道，「請問您找誰？」

在說明自己的來意後，余年將他帶到了書房，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修寧先生，對方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穿著普通的白布衫，正拿著放大鏡研究古卷。手邊一壺清茶，一副筆墨，紙面上墨跡還沒乾。

而一轉眼，那個還沒到他腰的小男孩，也已經長大了。

「是是是，你說的有道理，無論什麼，也越不過'我喜歡'和'我願意'而已。」榮岳不念叨了，轉而問道，「那現在看看東西？」

「好，稍等。」

余年起，把已經整理好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桌面上，細緻地介紹道，「我們家裡的人都有用古的習慣，也很惜，大概就是，東西一代一代地傳下來，自然而然地就了古董。

我翻看我太外公的手札，上面有記錄，這兩方硯臺都是四百多年前的舊東西，斷斷續續一直在使用，材料是舊端石，澤藍紫略泛青，石質很純淨。」

榮岳點頭，「端硯近十年來，價值是越來越高，越來越多的藏家開始把視線投在了這些古代文人的東西上。」

「對，」余年又將保存妥當的古書拿過來，「這五套古書一直都放在家裡的，不過都不是孤本，是約五百年前館校的前朝奏議，屬銅活字印本，印得很漂亮。」

榮岳看著一件一件放在自己面前的東西，呼吸都要停了，苦笑，「還真是折磨人啊，可惜我沒這麼多錢，否則我一口氣全買回去當傳家寶收藏！」

「要是賣給榮叔叔您，我恐怕也更放心，真的捨不得。」余年小心地了硯臺，「我記得我小時候臨帖，就是用的它硯墨。外公還說，我媽媽小時候學字，用的也是這方硯臺，才開始學，'余踏月'三個字就寫得特別好。」

榮岳安他，「年年，我保證，會尋到好買家。大約一個星期後，會有文房清玩的古墨名硯拍賣專場，青山余氏的東西上去拍，那些老藏家不知道多激，肯定都會來。」

「那就好。」余年沒再看眼前的東西，只是道，「等我賺錢了，看能不能再加價買回來。寧捨一室，不捨一石，我一口氣賣了兩方硯，可能祖宗晚上都要進我夢裡罵人了。」

榮岳知道他難過，「年年，但你把《醉馬游春圖》買回來了。」

「對，」余年垂下眼睫，將裝古書的匣子推了推，「那就勞榮叔叔費心了。」

臨近除夕，榮岳那邊就來了消息，兩方硯臺五冊古書都沒有流拍，相反，因為硯臺古書都出自青山余氏，一上拍就被爭搶，多競價後，兩方硯臺以六百三十萬，五套古書賣了八百一十萬，最終價格比兩人預估的都要高不。

「古書的買家姓翁，多年來醉心於古籍，還寫了兩本專著。一聽說青山余氏有東西上拍，連忙趕過來，說上面有余家人的批注，最為寶貴，可遇不可求。他家裡還收藏有修寧先生的墨寶，極為珍視。年年，可以放心了。」

余年輕輕呼了口氣，道謝後，他將手機揣回口袋裡。

施見余年接完電話回來，將羽絨服遞給他穿上。

余年一邊拉拉鍊，一邊問道，「姐，還有兩天就過年了，你回家的票買好了麼？」

施一臉開心，「早就買好了，明天下午的車，回去正好能趕上年夜飯，好想念我爸的紅燒蹄髈！幸好我家就在隔壁市，票還不是特別。」幫余年收好雜，一起往外走，「年年你呢，廣告海報都拍攝完了，品牌活什麼的都在年後，你怎麼安排？」

「還沒想好，可能在家寫歌吧，趁著不忙，把我姐要的歌先寫出來。」說完，余年想起什麼，拿出手機看了看，發現中午發給謝遊的信息對方還沒回。

上了保姆車，夏明希打了電話過來。

「年年，你最近檔期不？」

「檔期？」余年沒反應過來，「什麼檔期？」

「寫歌的呀！」夏明希興道，「我被導演大叔委以重任，他讓我走關係來問問你，要不要合作，給電影寫推廣曲！」

余年回憶，「我記得你拍的那部電影，不是有推廣曲嗎？聽你提起過，是……《當年》？」

「對對對，就是這個，不過原本的男二不是涼了麼，戲份全刪，劇本也改了不，所以之前的推廣曲不適用了，得重寫，導演大叔頭髮都要愁白了，就拜託我來問問你。」

余年笑道，「明希，你這是幫我拉業務了吧？」

夏明希大笑，「哈哈哈被你看穿了！水不流外人田嘛，我看導演大叔糾結，就有意無意在他面前提起你，果然，他去聽了你寫的歌之後，就心了。」

「我就不說謝了，等你拍完回來，一起吃飯。」

「好好好，約約約！一定等我啊！我要吃大餐！」

這時，車速減慢，最後停了下來，施問了司機，偏頭朝余年道，「年年，前面出了通事故，堵了，不知道多久才好。」

堵車太常見，幾人都沒有在意。余年拿了隨帶的紙筆出來，用東西墊著，寫寫畫畫。

施看了一眼，「年年，你字寫得真是漂亮！不過，你這是在寫歌詞嗎？」

「嗯，」余年點頭，筆在手指之間靈活地轉了幾圈，「突然冒了點兒靈出來，試試看能不能寫。」

施笑瞇瞇地摀住，怕打擾余年，沒再出聲。

寫了兩個字，又分了心，余年不知道第幾次拿手機出來看了一眼——還是沒回覆。

他一笑，這種心緒被人左右的覺，意外的很不錯。

沒過多久，遠遠的突然出來了轟隆聲。施停下打遊戲的手抬頭，「什麼聲音啊？」

「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余年過車窗玻璃，看向窗外，遠遠地能看到直升機的影子。

「什麼況啊竟然連直升機都出了……」施嘀咕兩句，又低頭玩兒遊戲去了。

余年拿著筆繼續寫歌詞，卻突然心緒零，盯著紙面上雜的線條看了一會兒，他放下筆，閉目養神。

沒過多久，車流再次了起來。駛上高架，施忽然道，「年年，有新聞推送，我知道剛剛堵車的原因了，是前面出了車禍！」

「車禍？」近段時間，余年對「車禍」兩個字很敏，他睜開眼，「我能看看嗎？」

施把手機遞給余年，一邊道，「豪車相撞，其中一輛懸在大橋邊沿，差點就掉下去了——」正說著，發現余年臉驟然蒼白，擔憂，「年年，你怎麼了？」

余年看著圖片上已經變了形的黑轎車，嚨像是被什麼扼住了一樣，連呼吸都不能。

他見過，謝遊開過這輛車來找他。

一瞬間，竟然覺得全的都在發涼。余年飛快拿出手機，打了謝遊的電話，卻一直提示無法接通。正當他準備打給曲逍然的時候，對方打了電話過來。

按下接聽的按鈕，余年的手指都在抖。

嚥了嚥唾沫，嚨發痛，余年輕輕問出來，尾音都在，「他……還好嗎？」

曲逍然說話滿是戾氣，「我草他丁兆先十八代祖宗！要是老子兄弟真的出了事，我提刀弄死他！」

一聲悶響，似乎是踹牆壁的聲音，曲逍然了氣，「況還不知道，丁兆先和謝小遊兩邊五輛車撞在了一起，都進了醫院。我現在在搶救室門口，人還昏迷沒醒，不確定傷的重不重，在等檢查結果。」

他像是抹了一把臉，「進搶救室的時候，謝遊他右手全是鮮，一直往下滴，偏偏手指握得死，好不容易扳開，裡面是一張乾淨完好的紙條。」

余年呼吸窒住。

「上面寫的，願君平安。」

握手機，余年閉眼，抖著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啞聲道，「告訴我地址，我馬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