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喬被親得五迷三道,耳鬢廝磨氣氛正好,原本就沒問出口的話更不宜再提。
因大病一場,力不濟,再加上有裴承思在邊陪著,總算能徹底安心,沒過多久便睡了過去。
等到一覺睡醒,已是天大亮。
裴承思不知何時悄然離開,據明香所說,殿下早就往宮中去了,不出意外的話依舊會是晚間回府。
云喬坐在梳妝臺前由著侍擺弄,聽了這回話后,愣了會兒。
從前并不是這樣的。
兩人親后,晏廷便開始為會試溫書做準備,大半時間都在忙生意和家務,得了閑便會往書房跑。
哪怕什麼都不說、不做,只是在一旁翻看話本,也依舊覺著心滿意足。
可如今,想要在白日里見上晏廷一面,仿佛都了個難事。
云喬愈發鮮明地意識到,他已經不再是“晏廷”,而是太子殿下、是“裴承思”。
“夫人今日想用哪支簪?”負責梳頭的侍開了妝奩,請云喬挑選。
云喬循聲看去,險些被那一盒致名貴的釵環首飾晃花了眼,愣了片刻,才信手挑了支玉蘭簪。
到這府中不過一日,就已經備好了合的和貴重頭面,辦事可謂是十分利落。
侍伺候得無微不至,在面前時也是畢恭畢敬,若不是云喬昨日親耳聽見,怕是永遠也想不到們在背后是如何議論的。
也不知方才那驚訝,落在們眼中,是不是又算“小家子氣”
用過飯后,云喬正百無聊賴不知做什麼好,恰有侍來回稟,說是元姑娘登門造訪。立時起相迎,如蒙大赦道:“快請來。”
自戲園出事后,這還是兩人頭一回見面。
算起來也就幾日,但其間隔了太多事,竟讓人莫名生出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不過幾日的功夫,竟消瘦這麼多……”元瑛拉著云喬的手上下打量,發覺瘦得腕骨都更明顯了,臉蒼白,上也沒什麼,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將你折磨這般模樣,”元瑛嗅到上沾染的藥味,磨牙道,“他們一家也算是現世報。”
云喬愣了愣,疑道:“田仲玉出事了?”
“不止。京兆府尹一家子都沒了,據說是誤食了東西,毒發亡。”元瑛乍聽聞這事時,詫異不已,總覺著其中著詭異。而在得了云喬的消息,知曉晏廷如今的份后,原本疑的事也算是有了解釋——
八不是什麼“誤食”,而是跟這位太子殿下有關。
看著云喬滿是震驚的神,元瑛也驚訝起來:“晏廷沒同你提這事?”
云喬搖了搖頭。
自醒來,心中千頭萬緒,還沒顧得上先前害了的田仲玉,裴承思就更是半個字都沒提了。
“他這個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會藏事。”元瑛沒好氣地譴責了句,正繼續翻舊賬,便聽到后的素禾刻意咳嗽起來。
早在來的路上,素禾就已經著意提醒過,今時不同往日,晏廷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說話斷然不能像從前那般隨心所。
元瑛當時不不愿地應下,轉眼就拋之腦后了。
歸結底,還并沒適應晏廷現在的份,也沒什麼敬畏之心。
云喬話里話外仍舊帶著遲疑:“田仲玉這事,當真是他做的嗎?”
元瑛瞥了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從前就調侃過,云喬在做生意上有多明,在晏廷這里就有多遲鈍,如今再看依舊如此。
云喬問完,也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扶了扶額。
前腳剛離了牢房,田仲玉家后腳就出了事,就算不是裴承思的手,必然也不了牽涉。
云喬抿了口茶水,嘗出是那名貴的明井茶后,不可避免想起田仲玉來,放下了茶盞。
明明在不久前,還被這人害的束手無策、求告無門,可不過短短幾日的功夫,他竟然已經沒了。
據元瑛所說,是毒發亡。
倒不至于去同一個不擇手段害過自己的人,但興許是當慣了平頭百姓,對此還沒法淡然之。
“來說說吧,”元瑛湊近了些,明明已經將侍從都遣了出去,但還是下意識低聲音,“好好的,晏廷怎麼就了太子?”
云喬定定神,并沒瞞,將昨日裴承思所說大略提了。
其實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裴承思措辭嚴謹,既解釋了來龍去脈,又未曾涉及什麼私之事。
“竟會有這樣的事,跟話本似的。”元瑛托腮慨了句,追問道,“然后呢?”
云喬不明所以:“什麼?”
元瑛同對視了片刻:“你不會就這麼原諒他了吧?”
被這麼盯著,云喬竟莫名心虛起來。
“晏廷究竟是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元瑛話音里帶了些“恨鐵不鋼”的意味,“他瞞了你那麼些事,只解釋一番,就輕描淡寫地揭過了?”
云喬被問得沉默下來,垂首想了會兒:“他說,許多事迫不得已。”
元瑛噎了下,隨后在心中暗罵晏廷無恥。
云喬待他本就深,他將話說到這般地步,若是再埋怨什麼,仿佛都了苛責。
“你知道的,我對他……”云喬嘆了口氣,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元瑛聽出話音里的未盡之意,原本的忿忿不平化了懊惱,輕聲道:“我知道。”
男之間,往往是誰用更深,誰就無可奈何。
興許從當年冬日初見,云喬按捺不住,先上前主詢問開始,就注定了今日的局面。
“今晨落了場雨,難得涼快,要不要出門逛逛?”元瑛略顯生地換了話題。
云喬早就嫌這里抑,下意識地應了下來,但隨即又遲疑起來。
早些時候用飯的時候,曾試著提過出門,但被明香以“尚未完全康復,殿下吩咐奴婢們在家中好生伺候”為由給勸了下來。
明香回話向來說一半藏一半,云喬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裴承思是不是想讓自己在這府中好好呆著,不要出門。
元瑛見態度反復,疑道:“怎麼了?”
“沒什麼,”云喬站起來,如釋重負道,“咱們出去吧。”
懶得揣度裴承思的想法了,今后的日子若都要這麼小心翼翼下去,那還有什麼意思?
正如云喬所料,明香在知道要出門后,又勸了一回,但見態度堅決,最后還是讓了步,吩咐仆從備車。
“早就想帶你好好逛逛,奈何自從京,各種麻煩事就沒斷過,直到今日才總算是得了閑。”元瑛搖著團扇,同云喬笑道,“走,先去我家綢緞莊看看。”
“說起來,那些貨可拿回來了?”云喬關切道。
“也算我倒霉。不知朝中怎麼想的,漕運司至今沒調人過去填缺,底下的人不敢輕舉妄,也不好托關系疏通。”元瑛提起此事就頭疼,“好在吳伯輾轉尋到貨源,高價買來了急用的布匹,不然原來的單子怕是都不能按時付。”
云喬見這般苦惱,琢磨道:“你說,這事同他講有用嗎?”
元瑛怔了下,才意識到云喬說的是誰。
從前,云喬可都是親昵地著“晏郎”,想是改名換姓后不知如何稱呼,便含糊不清地用“他”來指代。
莫名著些疏離。
“自然是有用的。”元瑛調侃道,“以他如今的地位,這種蒜皮的小事,怕是不值得眼。”
“那等他晚些時候回府,我同他提一提。”云喬說完,挑開車簾看了眼天。
元瑛為這事沒費神,總算得以舒了口氣,玩笑道:“那就請先代我謝過太子殿下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一路,原本抑的心終于得到些緩解。等到了元家的綢緞莊,云喬倍新奇地四下看著,挑了匹喜歡的料子后,便與元瑛一道往后院喝茶去了。
可才坐下沒多久,便有丫鬟急急忙忙來傳話,說是前邊來的新客看中那匹雨過天青的料子。
香云紗只剩一匹,正是云喬方才挑中的,只是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丫鬟如實相告,但客人卻并沒就此作罷,反而問起這料子被誰挑去?還要元瑛過去說話。
對做生意的人而言,這種事并不算罕見。
云喬聽完也沒惱,想了想后說道:“既然喜歡,那就讓給好了。”
“且等等,”元瑛卻攔了下來,拉著起道,“去看看是哪位千金小姐。”
云喬被牽著走,半是好笑半是無奈道:“你怎麼還沒長記?是忘了那珊瑚釵了嗎?”
元家貨被扣,追溯源,得算到宋小姐當初與元瑛搶珊瑚釵未果的事上。
提起此事來,元瑛腳步微頓,隨即又道:“也不能就因著此事,今后事事都讓啊。那日子過得多憋屈。”
說完,又回頭給云喬拋了個曖昧不明的眼:“更何況,你如今可是有人撐腰的,怕什麼?”
云喬哭笑不得地跟在后,一路來到前廳,尚未進門,就見元瑛忽而停住腳步。
循著的視線看去,云喬也不由得怔了下。
不遠那位姑娘生得著實令人驚艷,哪怕是不吭不響地站在那里,也足夠吸引目,滿室綾羅綢緞都了不起眼的陪襯。
“奇了怪了,”元瑛放開珠簾,退了兩步,“怎麼會親自過來?”
云喬很從元瑛臉上看到這種難以言喻的神,好奇道:“這是哪位?”
“趙雁菱,”元瑛嘖了聲,飛快地同云喬解釋道,“是平侯獨,出高,又得家中寵,自小金尊玉貴地養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連公主也得讓三分。”
說完,又嘀咕道:“若是要料,宮中賜的都用不完,可從沒親自來過這里。這是改了?”
云喬僵了下。雖未曾見過這位趙姑娘,但早就有所耳聞。
那是在茶樓之中。立儲的消息剛傳開,眾人煞有介事地議論起太子妃的人選,說平侯家的獨出高貴,才貌雙全,遲遲未曾定親便是為了等儲君定下……
如今想來,旁的是真是假尚且不知,但出高貴、貌,的確是所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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