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放下西瓜后，小聲問道：“哥哥，我能請你吃飯嗎？”

“嗯？”程令時有些驚訝。

鄔喬見他詫異，輕聲解釋說：“我想謝謝你之前幫過我。”

程令時不失笑，微挑眉，就為這個？

于是他慢悠悠道：“小孩，哥哥幫你，可不是為了這個。”

“我知道，”鄔喬忍不住扣著自己的手指，有些手足無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就想請你吃飯。”

電視上不都是這樣演的，為了表現激之，請對方吃飯。

就連平常家中長輩也是這樣。

以為自己想出的這個法子，才能足夠表示的謝。

程令時目微移，落在不停絞弄的手指上，終于問：“真想請哥哥吃飯啊？”

“嗯，”鄔喬重重一點頭，著他，乖乖問：“哥哥，可以嗎？”

這一聲可以嗎？

算是徹底擊碎了程令時的防線，他輕笑道：“那行吧。”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答應，卻讓鄔喬付出了怎樣的努力。

過了幾天，他因為去市里取從國郵寄過來的東西。

司機開車送他過去，誰知路上車子出了故障，一直到晚上九點鐘，才回到清塘鎮。

鎮上沒什麼娛樂設施，剛過九點，就只剩下零星燈。

沿途回去，路過稻田時，一片漆黑。

好在夜空中難得繁星滿天，銀月散發著和的清輝，將大地籠在一片輕如薄紗的月之下。

一眼不盡頭的星空，讓程令時不將目投向車外。

直到他看到一個清瘦的影，行走稻田間。

原本只是隨意一瞥，可之后他又仔細盯著看了許久。

“等一下。”

他喊停司機，車子停在路邊。

程令時凝眉著遠，就見稻田間，那個清瘦的影，扎著長長的馬尾，手里還拿著一束手電筒，往稻田更深走去。

鄔喬。

他有些震驚，鄔喬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里。

“這個點怎麼還會有人在田里？”程令時問道。

司機看了眼，不以為然道：“應該是去黃鱔吧，這個季節黃鱔最了。咱們鎮上的孩子，比不得城里的矜貴。不孩子早又懂事，會干些事，補補家里。”

黃鱔？

這麼大半夜的。

程令時想起自己的一個堂妹，跟鄔喬差不多的年紀。

被養小公主一樣的格。

頤指氣使，恨不得全世界都圍著轉。

“爺，現在還走嗎？”司機問道。

程令時低聲說：“在這里先等著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時，或者兩個小時，那個纖細清瘦的影終于再次出現。

等慢悠悠從田地里，走到大路上。

程令時過月，看見手里拎著小桶。

“那不是……”司機盯著前面的影，似乎也認出了是誰。

程令時低聲說：“慢慢跟上吧。”

就這樣，車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慢慢跟著。

直到進了鎮子，直到回了自己的家。

那一晚，程令時即便睡下后，腦海中依舊會浮現那個清瘦的影。

因為知道的世，知道父親早逝，母親離而去，再未回來。

可是短短一句話，卻道不盡生活中的酸楚。

第二天起床后，程令時本該繼續完自己的設計圖，這是導師催著要的。

可是他去找了陳嫂，問道：“鎮上有賣黃鱔的地方嗎？”

“小爺想吃黃鱔？”陳嫂正在廚房里忙，一聽這話，立即說：“我現在就去買。”

“不是，我只是想問，要是有人捉了黃鱔，都會去哪里賣？”

陳嫂雖然覺得他的問題奇怪，還是如實說道：“街上啊，咱們鎮上菜市場外面那條街上，全都是賣這些的，一大清早，新鮮蔬菜什麼都有。”

程令時點了點頭，便轉離開。

至于他何時出了門，誰也不知道。

陳嫂說的那條街，很容易便找到，畢竟清塘鎮不大。

也正因為不大，他剛到那邊，就一眼看見坐在街邊的鄔喬。

頭上戴著一頂草帽，跟旁邊賣菜賣魚的大人比起來，格外的清瘦小。

街道上賣聲不斷，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似乎有些不出口，只安靜坐在小凳子上，等著別人主來買。

面前放著的捅，就是昨晚一直拎著的。

清晨的太從溫熱到毒辣，似乎也只是轉瞬之間的事。

地表溫度迅速提升，賣聲更大。不擅長做生意的人，早早將自己前的東西賣完，便挑著空筐離開。

鄔喬周圍的攤販不斷減，而街上買菜的人也越來越，似乎有些著急起來。

終于小聲開口喊：“黃鱔，新鮮的黃鱔。”

程令時就站在不遠著，在聽到第一聲賣聲時，有些想笑。

可更多的卻是心疼。

終于，他再也忍不住，看見街邊正在玩鬧的一個小男孩，他招招手，對方看見猶豫了下，終于在他再次招手時，蹦了過來。

“哥哥，你我？”小男孩問道。

程令時從兜里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小男孩瞬間瞪大雙眼。

他指了指不遠的鄔喬，低聲說：“你去幫我把那個姐姐的黃鱔都買下來，如果還有剩下的錢，就全部給你。”

“好呀。”小男孩一聽這話，立即歡喜同意。

只是在他去之前，程令時叮囑：“不要說是我讓你買的，就說是你爸爸要買的。”

“可是哥哥，你不是我爸爸呀。”小男孩為難道。

程令時：“……”

“那就說是家里人讓你買的。”

終于小男孩一蹦一跳走向鄔喬，程令時全程看著他跟鄔喬說話，然后鄔喬將桶里的黃鱔都倒出來，最后小男孩將錢遞給鄔喬。

待小男孩回來之后，鄔喬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小男孩將東西遞給程令時，他手了下小男孩的頭，正要說送給他了。

可轉念一想，這是鄔喬大半年辛苦抓回來的黃鱔。

他手接過袋子，說道：“謝謝你了。”

果然過了兩天后，鄔喬再次到程家，這次是來請程令時吃飯。

程令時倒也沒推，直接問了地址。

居然是要去市區。

“小孩，你大手筆呀。”程令時笑道。

鄔喬小聲問：“哥哥，你介意坐公車嗎？”

程令時覺得實在好笑又可，腔微，忍不住發出低低笑聲，笑完這才說：“哥哥介意呢。”

鄔喬小臉微白，似是被為難住。

“但是哥哥呢，不巧，正好有輛車，”程令時扯了下角，語氣懶散而欠欠的說道：“可以開車帶你過去。”

于是程令時開車帶去了市區。

到了地方，程令時才知道鄔喬要請自己吃什麼。

居然是一家西式餐廳。

因為程令時想著反正待會是他給錢，所以點了店里不的東西，還特地給小孩點了一份冰激凌。

本來他想著待會找個上洗手間的理由，趁機把錢結了。

誰知這小孩卻實誠的問服務員，“姐姐，現在可以付錢嗎？”

服務員見一本正經，笑道：“當然可以，一共一百六十五元。”

在程令時還未阻止時，鄔喬已經從兜里掏出一個針織錢包，看起來是用線勾織的。

將里面的錢拿出來，一共就只有一張紅鈔票。

其他都是零零散散的，五塊、十塊、二十。

鄔喬認認真真數了一百六十五塊，遞給對方。

“小妹妹，你真懂事，用自己的零花錢請哥哥吃飯。”服務員見狀，笑著夸。

這一刻，程令時只覺得嚨中酸的要命。

服務員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鄔喬的這些錢是怎麼來的。

或許攢了很久，每一筆都是親自賺回來的。

這并不是像服務員說的那樣輕松，是從父母那里得來的零花錢。

這些錢，是一點點積攢的。

等服務員收完錢，鄔喬這才放心看著程令時，笑著說道：“哥哥，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自己付錢，但是說好了是我請客。”

“現在你就安心吃吧。”

說這句話時，眼睛烏黑晶亮，著。

在你的人生中，有沒有遇到一個小孩，拼盡全力的想要回報你隨手的善意。

在一無所有的世界里，力求給你最好的。

他遇到過。

無論是那頓只有一百六十五塊的西餐，還是眼前這塊蛋糕。

鄔喬正在畫圖，卻收到前臺在部通訊上發來的消息。

說是有的外賣。

鄔喬有些奇怪，還是起過去。

直到走到門口，就看見長長的臺子上，擺著的蛋糕盒。

上面花字，寫著的三個字。

天鵝湖。

“這是我的？”鄔喬有些震驚而又茫然無措，“可是我點過這個東西。”

前臺點頭，見這麼說，突然輕聲一笑：“是不是你的追求者啊？”

“鄔喬你這麼漂亮，肯定有不追求者吧。”

鄔喬：“……”

心底默默想著，那這個追求者肯定很傻，這家蛋糕店簡直是在搶錢啊！！

要不是今天親自買了這家蛋糕，都不知道這麼一點蛋糕，居然敢賣到上千塊。

不僅想起，把這個蛋糕當日常下午茶點的男人。

哎，他終于是養不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