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辦妥出院手續后, 初諾請任允非開車送他們去上棠山的五號別墅。

再一次過后視鏡看到后座上的兩個人, 任允非收回目, 宛若什麼哽在里，咽不進, 吐不出。

突然，車后座的姑娘開口，“醫生說, 他還有治愈的希, 你不用太擔心。”

“你以后有什麼打算？”任允非瞥了一眼后視鏡里的艷臉孔，再將目移回前方, 又問：“仲家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 現在暫時管理董事會的是野哥的小姑。”

“他的小姑？”初諾也是第一次聽說仲野還有這個親戚。

“仲瑟琪，一個金融管理方面的天才。聽說從小就被帶到國外，這次野哥為了堵窟窿，這位小姑可是出了不力。”

聽到這個消息，初諾心中躍起一欣, 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

沉默無言的年目一直投在上, 晦暗低怯的拉著手臂, 甚至能他指尖的, 過往的兇戾暴怒卻為如今的小心翼翼。

任由仲野拉著手臂，扭頭向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這是進上棠山別墅區的必經之路，眸掠過悉的每一，都刺痛眼底。

任允非的跑車停在五號別墅的莊園外, 院無人打理的綠植雜草叢生，鐵藝大門上還有半張殘留的封條，門半掩，不遠還停著一輛黑勞斯萊斯。

那輛勞斯萊斯也悉，是仲爸爸的出行用車。

任允非瞄了一眼勞斯萊斯的車牌，沖說道：“沒事，你去吧，那是野哥他小姑。”

初諾剛準備推開車門，手臂卻被一雙手更用力的拉，略微驚詫的回過頭，正好對上年鷙悲暗的眸子。

“姐姐，別...別走，我害怕，別扔下我。”他不清醒的念著，薄發白，說出自己卑微的請求，“好不好？別扔下我，我聽話，你別走。”

瞧他如今病態的模樣，倏然鼻尖一酸，溫潤荑輕年細碎的黑發，聲道：“姐姐去給你拿幾件服，馬上就回來，你乖乖的待一會兒好嗎？”

年神智遲鈍，努力地理解姐姐的話，英眉宇皺了皺又緩緩舒展，修長手指漸漸松開的袖子，他還是聽得懂說什麼。

乖。

這個字眼如同針扎神經，刺激著他心房寸寸脈絡。

似是有什麼正在他心底漸漸蘇醒，不記憶碎片涌進腦海，拼湊一個個破殘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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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

眼中所及的豪華家都被一層白布罩著，清冷空氣貫室，掀起塵埃漫天。

客廳里，三十歲的人氣質孤冷清傲，短發干凈利索，著的式手工西服款式大方，領口的中世紀古典針出于蘇富比拍賣行，價值連城。

他們都有著仲家人同等的傲氣，盛氣凌人，人難以靠近。

“你看，這幅畫上面沾滿了灰。”

仲瑟琪出手指輕抹巨幅油畫上的浮灰，然后用帕優雅的拭去灰塵，再轉回看向走客廳的艷姑娘。

短發人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姑娘，口吻淡漠，“孩子，仲家上上下下都沒什麼好人，你大可不必走這淌渾水。”

姑娘先是驚詫，而后莞爾淡笑應道：“即便是渾水您也來救仲家了，不是嗎？”

“你和我不同，我沒有選擇。”

仲瑟琪掀起沙發上的白布，低低嗤笑一聲后拿出一細煙，翹著二郎坐在沙發上，瞇起眼眸，紅吐出一口煙圈。

“仲野找到我的時候，我出了個狠招，讓他和你斷干凈，這樣才可以讓你離這渾水遠一點兒。”仲瑟琪抬起下看著，又無可奈何地笑道：“可我這侄子舍不得，天都在折磨他自己，吃的藥也越來越多。”

姑娘的神稍顯怔惶，十指叉在前，深吸一口氣，大概是煙味辣進了眼睛，茶眸前一片霧蒙蒙的。

“那個電話是我找人接的，如果不找一個人接電話，你是不會罷休的。”

仲瑟琪往茶幾里的煙灰缸里撣了撣煙頭，挑起紅輕哼搖頭，“呵，這個孩子，仲家快倒了都沒吭一聲，和你分手的那天卻哭的像個傻子。我就說仲家的人都有病，沒有一個值得同。”

“那您...？”初諾聽著仲瑟琪口口聲聲說著仲家，仿若一個置事外的外人。

“我？”仲瑟琪指夾著吸煙，指指自己，又指指富麗堂皇的客廳道：“你看看，看看這個家，這是我十歲出國之后第一次回到仲家。私生子不配住在這個家，我是，我這個侄子也是。所以這次我幫的是仲野，而不是仲家。”

豪門之間的恩怨糾葛如同深千尺的潭水，初諾攥了手，后頸縈繞的涼意久久揮散不去。

短發人手里的煙頭熄滅在煙灰缸里，那舉手投足的瀟灑是從未在仲爸爸上見過的神態。

“方錦梅呢？自己兒子潛逃出國，做母親的怎麼會一點風聲都沒有？”

“被方家接回去了，因為我哥出車禍為植人，方家一看勢頭不好想起訴離婚，目的就是為了分一筆仲家的財產。”

初諾并不驚訝方錦梅的離去，這對母子的惡毒無上輩子已經領教過了，只是憤慨，什麼時候壞人可以有惡報。

仲瑟琪從手邊的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擱在茶幾上，隨后雙手進西裝兜，起走向別墅大門，邁出門的那一刻，停住腳步道：“那個...我侄子就拜托你了。”

仲家的人都學不會低頭求人，從上到下都是一個脾。

客廳里只留初諾一個人，靜的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彎腰拿起茶幾上的筆記本，這個筆記本認得，是仲野曾經寫過的日記。

越翻到后面，心臟不自覺的加快跳，蒼勁有力的筆鋒躍然紙上，沒有日期和天氣，每一頁只是寥寥幾句話。

「今天我吃了很多藥。

沒有用。

我還是想，想得發瘋。」

「我必須分手！

不能讓摻和進來！

絕對不能！」

「哭了。

我該死！

我該死！」

接著映眼中的字眼令震撼，麻麻的滿滿幾頁“我該死”，筆跡凌潦草，那是年天塌地陷之前的哀嚎，用力之狠以至筆尖幾次劃破紙張。

那時的仲野有多崩潰，才會寫滿幾頁的“我該死”。

才會開始，詛咒他自己。

**********

簡單收拾幾件服塞進行李箱，初諾在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

帶著仲野跑片場不太現實，萬一被公司領導知道肯定又是一番“勒令止”。

因為仲家出事開始還向公司借錢墊了仲爸爸的天價醫藥費，所以現在拍戲所掙酬勞都是公司的，也不過是打工還債。

算了，深嘆一口氣，先別想那麼多了。

初諾合上行李箱的鎖扣，拉著拉桿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頂樓有誰在說話，伴隨著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沒有！”男人暴怒焦躁的聲音傳到樓下，“你在騙我！仲家本沒有那兩張親子鑒定！”

急慌慌的男人邊打電話邊匆匆下樓，穿著一別墅區保安的服，大檐帽得很低，卻和二樓樓梯拐角的姑娘撞了正著。

初諾聞聲抬頭，那個角度正好看清男人的臉——仲澤。

頓時，周遭一時寂靜無聲，瞳孔因震驚而稍加晃，腳發，心跳加快，后背瞬間被冷汗浸。

現在該怎麼辦？

報警！對，要報警！

人在震驚之下會不自覺的發抖，驚恐之余，恢復冷靜，手指輕從包里出手機，要給110打電話。

仲澤看到拿出手機，當即瘋了一般沖下樓梯，手搶奪。

初諾也死死攥著手機不撒手，任由男人掐紅自己手背，咬著，瓣泛出，只告訴自己一定不能松手，一定要給仲爸爸一個代。

要把毀了仲家的犯人送進監獄！

這輩子，上輩子。

一起送進去！

樓梯口，一個姑娘和一個力量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撕扯在一起，四只手同時用力握手機，男人用力掰開姑娘的手指，皙白手背上盡是指甲摳進去的痕跡。

仲澤急紅了眼，推搡的同時將步步向樓梯口的邊緣，開猛地踹向膝蓋骨，部吃痛，腳步一向后仰過去，肋骨磕在臺階邊緣，子滾下樓梯，沖著一樓重重跌下去。

“諾諾！”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怒吼，弱軀跌下三四階后被穩穩接住，整個人撞進寬闊的膛，悉清冽的氣味滲鼻尖。

“仲澤！你他媽瘋了！我的人你也敢打！”

剛恢復神智記憶的仲野顧不了那麼多，被仲澤踹下樓梯的那一幕差點要了他的命，他連忙將懷里的姑娘打橫抱起，同時門外的警笛呼嘯而來。

“去死吧！”

仲澤舉起□□，冰冷黑暗的槍口對準仲野懷里姑娘的頭——的頭正靠在他口心臟的位置。

食指扣扳機，砰！

那一刻，年毫不猶豫抱著姑娘轉，以之軀擋住槍口。

下一秒子彈進他英后背，撕裂貫膛。

直到鮮浸白襯衫，他仍然將牢牢護在懷里，面慘白，手掌捂上的眼睛，薄翕。

“諾諾，別怕。有，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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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后

【各位觀眾朋友大家晚上好，歡迎大家收看晚間新聞。】

【半月前，本市公安局已將潛逃在海外的犯罪嫌疑人仲澤抓獲歸案。】

【犯罪嫌疑人海外挪用巨款，還涉嫌一起車禍及一起故意傷人罪，數罪并罰判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

夜深，醫院單人VIP病房。

墻上電視播放著晚間新聞，床頭柜上是新鮮切好的水果，看新聞的是一對父子，父親坐著椅，兒子右肩膀裹著厚紗布坐在病床上。

他們并不是等新聞，而是等晚上八點半的一檔國民綜藝節目。

“訂婚的事宜爸會再找諾諾談談。”椅上的父親沉聲開口，因為車禍植人躺了幾個月，腳也有些不靈便。

年慵懶地倚著床頭，黑眸黯淡，想起前幾天自己送戒指被婉拒的形，心尖就一陣痛。

他不怕再追一次，只是怕自己在醫院這段期間，被娛樂圈的小鮮拐跑了。

“爸也會找娛樂圈里的朋友打好招呼，你安心養你的傷，別擔心諾諾了，仲家的兒媳婦跑不了。”

父親給兒子吃了一顆定心丸，并且給兒子遞上一個剝好皮的橘子。

兒子用左手接過橘子，像是和自己生悶氣較勁，惡狠狠吃橘子的模樣惹得父親止不住嘆氣搖頭。

父子倆在經歷過死里逃生之后，在醫院里的相甚至比在家十六年的關系還要好上許多。

那些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隔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父子之間的互相諒。

“您還回去工作嗎？”仲野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和父親閑聊，“小姑能力很強，留下來可以幫您做很多事。”

仲澤進了監獄，父親在集團缺左右手，他也還是一個高中生，即便繼承企業進公司歷練也需要時間。

“當然。”仲坤點頭贊同兒子的提議，“如果你小姑愿意留在仲氏的話，絕對會比你爸我做得好。”

“你們父子倆又在背后說我什麼？”

看到病房門口的短發人手里拎著保溫桶走進來，父子倆面面相覷，一時沉默無聲。

仲瑟琪將保溫桶里的湯分兩碗遞給父子倆，而后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資料，頁頭赫然五個大字【離婚協議書】。

“我會找最好的離婚律師打這場司，保證方錦梅一分錢也拿不到。”仲瑟琪將離婚資料遞給仲坤，又補充道：“自然也不會讓方家在這個圈子里好過。”

仲野并未給予父親任何建議，他這個人沒什麼同心，也不必假惺惺的悲天憫人。

讓方家從上流社會滾蛋，是他們仲家一致的默契，他們是一家人，脾氣秉都相似，對待外人一貫冷淡涼薄，有仇便十倍百倍千倍的報復回去。

仲坤覽過一遍離婚協議，遞回協議的同時向仲瑟琪問起另一件事。

“諾諾欠嘉華傳的錢還清了嗎？”

“早還清了。”仲瑟琪語氣里還頗為無奈，“這孩子說已經簽了進組協議就得負責到底，不能讓劇組沒演員開天窗。”

年聽到小姑說這句話更焦躁憋氣，對著碗里的湯頓時失了胃口，他的訂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提上議程。

電視廣告結束，節目已經開始，本次的明星嘉賓眾多，站位一字排開。

畫面中央的姑娘極為出挑，出場后自然為中心，如同眾星捧月，被主持人第一個遞上話筒。

十七歲的姑娘姿窈窕纖細，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先九十度鞠躬，音清甜的介紹自己。

“大家好，我初諾，在《夏日暖歌》里飾演語晨，謝謝大家支持。”

屏幕外的三個人一起觀看綜藝節目，這個姑娘也是他們仲家的人，溫笑靨足以暖人心，足以和仲家傳的所有孤傲冷。

畢竟，那個曾經活在地獄的年，如今眉眼間盡是如沐春風的笑意。

【大結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