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北市有畫湖。

湖邊青柳依依，湖上碧波粼粼，綠荷接天。

一艘艘畫舫泛於湖中，傳出竹聲聲，歌音靡靡。

春日好景，惹人流連忘返。

九王府定的畫舫就在碼頭邊上，中等船型，花窗帷幔緻豪華。

顧西棠是很想上去的。

垂眸看著自己袖，上麵一隻玉白青蔥的手攥著袖擺。

想不明白，顧寧哪來的狗膽敢攥，哪來的那麼多飽滿緒，從第一聲顧姑娘到現在西棠妹妹？

再看麵前子，如花似玉怯怯，眼圈微紅。

這是一聲西棠妹妹，結果了自個麼？

“我比你虛長些年歲，便托大喚你一聲妹妹可行？”子說話間，麵上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及親近，看著頗惹人憐惜，“前些時日在酒樓門前，母親對妹妹言語冒犯，也怪我冇有及時阻攔母親。回去後我爹爹便教訓了我一頓，我雖無心，但確實有錯，所以一直想找機會跟妹妹親自道歉。”

眼眸半抬虛虛往宴九方向看了眼，又飛快收回視線，“九王爺府上門庭森嚴，我在府外等了幾日，今日才見著妹妹，你莫要拒絕我好不好？若能讓你消氣，我做什麼都可以。”

宴九就在顧西棠側，神淡淡，仿若未看到子暗中送來的秋波，對泫然泣似有無儘委屈的模樣也不見半點憐惜。

隻是耐心極好的等在一旁。

等那個讓他特彆相待的。

“說完了？”此時，開口。

顧寧愣了下，期期艾艾點頭，心裡有點拿不準的反應。

“你說若能讓我消氣，你做什麼都可以？”

聽得說出這句話，顧寧提著的心放下來，不僅不再擔心，反而升起一竊喜。

不怕顧西棠辱或是磋磨，若顧西棠真那樣做，反而是好事。

為替母親求得諒解忍辱負重，被欺淩得淒淒慘慘代母過，委曲求全顧全大局……哪一種都能讓人對生出同及憐惜。

再怎麼說也是廣平伯府嫡，是上京貴族，哪怕家裡日漸式微，份地位也不是顧西棠區區低微商可以比擬的。

大越等階森嚴，今日當眾放下段來求一個小小商原諒，顧西棠若是真的敢為難，必定讓人反。

屆時整個上京都會說顧西棠仗勢欺人，蠻橫無禮，不識大。

這樣的人，又怎堪讓九王爺另眼相待呢？

顧寧低垂眉眼做出弱狀，掩住眼底喜意，輕輕點頭應道，“妹妹儘管吩咐。”

因著低頭，冇瞧見挑眉時杏眸裡閃過的邪氣。

宴九看到了，以拳抵，遮住翹起的角。

小丫頭要使壞了。

他聽期待會說什麼。

顧西棠紅勾起，杏眸彎彎，“既顧寧小姐親自要求，那我就不客氣推諉了。聽說顧寧小姐跟當朝六王爺定下婚約已經多年卻遲遲未完婚，好姻緣是拖不得的，我猜六王爺一定想早日抱得人歸，顧寧小姐應該也想早日與君白首，那你就跟六王爺把親事了吧。”

顧寧，“……”

心頭滋生的興瞬間被凍結，又沉又怒。

冇想到顧西棠提出的要求竟然是這個！

後方有各大世家及高權貴的人在場，周圍還有諸多故意引來的百姓圍觀。

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口提的請求，現在在那麼多人麵前，要如何反口拒絕？

一旦反口，那麼接下來口碑崩壞的就會是顧寧！

這明明是為顧西棠設下的陷阱，最後掉進去的怎麼了自己！

顧寧臉發白，抬起頭來，終於看到了笑意嫣然的眼裡，閃爍的瞭然與嘲諷。

對上的眼睛，笑更明燦爛，“君子當人之，顧寧小姐無需謝。至於你母親對我無禮之事，九王爺已經替我計較過了，我顧西棠並非小肚腸之人，自今日後，那件事無需再提。”

說罷朝側清風朗月的男子眨了眨眼，“九爺，你覺得呢？”

男子眼帶笑意，薄輕啟，“如此甚好，當依你所言。”

煞有介事點點頭，又會轉過來對顧寧道，“顧寧小姐，不待，你要抓啊。”

顧寧蒼白玉泛上青，直直瞪著燦笑的，隻覺五臟六腑在翻騰，一口腥甜直衝間！

如果隻是顧西棠一時之言，回去後或許還能尋思辦法解困。

可是九王爺開口了！

九王爺說甚好！依顧西棠所言！

在這上京，但凡九王說了什麼，誰敢無視糊弄？

顧西棠在絕的後路！

顧寧眼前發黑，呼吸難以為繼，搖搖墜。

錯了，今日不該來！

“九爺，快上船，嗨呀耽擱了這麼些時間，大好景要看不完了！”

“不急，今日看不完，明日帶你再來便是。”

跟男子已經登上畫舫，說笑聲從船上飄過來，那般和諧親昵的氛圍，越發襯得碼頭上隻僵立的子似小醜。

顧寧心頭終於生出害怕。

那是曾經麵對顧夕時，纔會有的無法掌控局麵的害怕。

如今顧西棠，那個被小看的商，給了一樣的覺。

畫舫輕舟泛於湖，漸漸離岸。

顧西棠趴在窗舷興致觀湖花。

燕一站在跟宴九旁邊，仍在捧腹。

小祖宗忒損了。

明知道六王爺是個傻子，顧寧較勁了腦的想要跟傻王解除婚約，偏生提了讓人完婚的要求。

在外人看來，還合合理，毫冇有故意為難人的印象。

“等顧寧回去，廣平伯府恐怕又要翻天了。”燕一也損，“唉，先是被夫人連累丟了白領俸祿的閒職，現在又被兒累得丟了唯一能換利益的籌碼，廣平伯得短命十幾年吧？攤上這樣拖後的，莫不如眼睛一閉早點解。”

顧西棠挑眉，回頭揶揄，“廣平伯府得罪你了？”

“冇得罪我，得罪顧姑娘了。”燕一咧齜牙。

所以他樂見廣平伯府犬不寧。

為好下屬，定要跟未來主母一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