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在會客室中見到了那位王子殿下，同時在場的還有被高文拉著過來見世面的瑞貝卡。

埃德蒙·恩，如今的安蘇國王弗朗西斯二世最爲重的子嗣。高文在此前並不認識這位王子，但是爲了這趟王都之旅，他專門找赫和安德魯子爵惡補了很多當代王室的知識，所以他知道不關於當代王室的事。

弗朗西斯二世如今已經年邁，然而子嗣稀，除子埃德蒙·恩之外，便只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兒，其中長子威爾士資質極爲平庸，而且生懦弱不善權謀，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算是老國王的心頭病，只是老國王的整個前半生都只有那麼一個兒子，所以威爾士曾被立爲王儲長達十七年之久，但是後來，弗朗西斯二世老來得子，一名寵妃一下子爲他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子，便是公主維羅妮卡·恩與王子埃德蒙·恩。

與資質平庸的長子威爾士比起來，這對雙胞胎姐弟可以說是橫空出世一般，在很小的年紀便表現出了卓絕的天賦——不論武藝還是智慧都令他們的宮廷教師極爲稱讚。一直因繼承人問題而發愁的老國王就此算是得到了拯救，幾乎沒怎麼猶豫，他便取消了長子的王儲份，並準備將繼承權轉給自己的新子。

朝野上下對此毫無異議，就連那位威爾士王子，也對這個安排淡然接。

安蘇的王位傳承不限男，不過最終王儲的份還是落在了埃德蒙·恩上，並不是因爲老國王如此安排，而是維羅妮卡公主在公佈新王儲之前便主宣佈放棄王位繼承權，並皈依了聖教會，爲輝大教堂中的一名修（現已經升到了高階司祭），這顯然是提前安排好的結果——老國王順理章地爲自己的兒送上祝福，並把送進了教會，接著就將埃德蒙立爲王儲，於是安蘇王室的傳承就這樣在相當平穩的況下完了。

不人認爲維羅妮卡公主的“皈依”其實是王室的一步棋，通過這種方法，安蘇國王在自系的聖教會裡安置了有著王室統的高階員，而且一個放棄王位繼承權、一心皈依聖之神的公主也確實是讓教會無法拒絕的人——不管從象徵意義上還是利益上都是如此。但同時也有相反的意見，認爲這是聖教會影響力增強，對王室進行侵蝕的徵兆。

兩種意見的持有者都不，但在高文看來應該都屬於戰略忽悠人員，畢竟他們都只是瞎BB而已……

高文對這些王室故事背後的利益分割不興趣——或者說現在的他還達不到能對這些利益分割產生想法的程度，所以他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年輕人上。

埃德蒙·恩是一個十足的男子，同時又英武氣質和沉穩的書卷氣息兼，舉止之間彷彿教科書一般標準，見面之後僅僅打了個招呼，高文就跟瑞貝卡嘀咕起來：“瞧見沒，學著點——別整天只想著拿大火球糊人。”

瑞貝卡想提醒一下老祖宗，剛纔攛掇著自己用火球砸人的就是他自己，但怕捱揍就沒敢吭聲。

埃德蒙臉上帶著周到得的微笑：“希您能在這裡住的習慣，如果侍從和僕們有不到位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訴詹姆斯管家。”

“放心吧，沒有比住在自己家更讓我習慣的了，”高文在高背椅上坐下，“你們把這地方保持的不錯，基本上都跟七百年前一樣……你們甚至還把我最喜歡的那套茶都還原出來了，真夠可以的。坐，不用客氣。”

“保持英雄的故居，就是保衛我們的榮耀，”埃德蒙帶著好奇與敬意說道，“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從小聽著您的故事長大，我甚至還收藏了一套您當年用過的武鎧甲的複製品在房裡，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像您一樣開拓疆土，保衛人民……可惜不管爲王儲還是國王，都不可能過得那麼隨意。”

高文上下打量了這位王子殿下好幾眼，直到對方不自在地了子說道：“我上有哪不對麼？”

“跟我說話放開點，別跟面對一個古板老頭似的，”高文擺擺手，“我是死了七百年，但我死的那年才三十五，也沒比你大太多。”

埃德蒙出一點尷尬的神：“額，您說的也對，我是忍不住會把那七百年加到您的年齡上……”

“七百年的代肯定還是有的，”高文笑了笑，“比如我們當年說話的時候就比現代人直白多了，只要一起打一架或者喝一場就可以進正題，但現代人卻非要客套半天才行。”

埃德蒙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彷彿如釋重負：“我就說嘛，您不會跟我父王想的一樣難打道——他還叮囑了我半天千萬要注重禮儀什麼的，我都跟他說了，廢話說太多是要惹人煩的。”

“你看，這種說話方式我就很喜歡，”高文點點頭，“那就直說吧，你今天過來是找我探探口風的？”

“……您這個也直白的過頭了點……”

“古人都心直口快，”高文擺著手，心說反正那幫死了好幾百年的傢伙也不會從墳裡蹦出來打自己，最起碼在人類社會這邊，能隨便編排古人的就他一個，也就怎麼合適怎麼來了，“所以你也不用藏著掖著——你那個老爹派你來，是想打聽打聽我這個突然從墳裡蹦出來的到底打算幹什麼，對吧？”

埃德蒙聳聳肩：“這不是父王的意思——他老人家謹慎地很，哪怕要了解您的目的也不會做出派我直接來問這麼莽撞的事。這是我自己的意思，而且我……確實是很好奇您的來意。”

高文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您醒來已經這麼長時間，想必已經知道這七百年間很多事都發生了變化，尤其是……一百年前的變化，”埃德蒙說著，看了瑞貝卡一眼，“你是爲了塞西爾家族的利益而來？”

“這個問題太籠統了，我肯定是爲塞西爾家族利益而來，但重點是哪部分利益，”高文看了這位王子一眼，“從我的觀點出發，我能討要的東西可不，最直接的——塞西爾家族世襲罔替的公爵爵位和南境封地就是個很大的、可討論的點，不是麼？”

埃德蒙頓時怔住，似乎是不敢確定高文這句話到底是不是認真的，但他還是強行笑著回答道：“您的爵位和封地在您死後便已經由您的後代繼承，隨後您的後代犯了王國法律，無力繼續保有他們的爵位和封地，這一切都是在王國法律的框架進行的……”

高文調整了一下姿勢，靠近埃德蒙，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啊，按照王國法律，但按照法律的話，我的繼承人在我死後才能完全繼承我的爵位和封地，而在我活著的況下，只有我的長子備我的次一級爵位，並且備有限的‘法理代行權’（注），而除長子之外的所有塞西爾子嗣都僅有貴族份，而不持有任何法理權力——很明顯，我現在是活著的，而且安蘇法律中沒有任何一條提到過，一個死而復生的人應該如何界定他的繼承權是在何時生效，又是在何時失效的，以及在生效和失效期間所產生的矛盾應該如何界定。”

（法理代行權，在安蘇法律中指備資格的貴族子嗣以家族名義行事，對應特權並承擔對應風險責任的權利。）

埃德蒙：“？！”

高文攤開手：“所以第一步就不立——繼承是無效的，一百年前的那個格魯曼既不應該是侯爵，也不應該掌握任何塞西爾家族的法理代行權，你們只是從一個不備繼承權的人手中奪走了不在他手上的東西而已。”

瑞貝卡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老祖先，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步作，而在旁邊房間著耳朵聽的琥珀則扭頭看了拜倫騎士一眼：“好厲害——竟然比我還不要臉！”

在高文面前的埃德蒙王子殿下則是已經到了表崩壞的邊緣，他角著，半晌憋出一句話：“但制定法律的時候誰能想到您會突然活過來啊……更何況，您確實已經死過一次。”

“所以，在跟我說話的時候就先把那些邏輯與規律放一邊吧，它們在我揭棺而起的時候就已經失效了，”高文笑了起來，“我當然不是衝著那些已經被收走的封地和我子孫後代的爵位來的，一百年前那個敗家子兒乾的事我都知道，換我我也死他，王室對此作出的判決沒有錯，我也不打算推翻。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我真想跟你摳著王國法典的字眼來討論塞西爾家族的繼承利益，那實在是有太多的貓膩可以扯來扯去了——誰讓繼承權這塊的一大堆條文都是圍繞著我死不死來展開的呢？”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埃德蒙舉起手錶示投降，“您剛纔還說七百年前的人說話都耿直，不擅長繞彎子，但現在看來您恐怕比我的辯論導師還難纏。”

“我可不經歷過安蘇的野蠻年代，我還經歷過剛鐸帝國最鼎盛的時候，所以別小瞧了七百年前的古人，”高文撇撇，“我們野蠻的時候能做到茹飲，我們優雅的時候能給一種紅酒起三十六種名字，而且每個名字還配十四行詩。”

“……這一點確實厲害，”埃德蒙心悅誠服，“那麼我們可不可以詳細談談，關於您明天中午要和我父王談的事……”

高文點點頭，心說果然就如自己想的一樣，比起明天中午大庭廣衆之下的會面，今天這恐怕纔是真正的涉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