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跳下車，片刻後去而複返。

“爺，黑楠木車，馬蹄和車軲轆都套了錦棉布，行起來悄無聲息。”

男子用扇子拍了拍腦袋，眸狹瞇，“這小小的蘇州府，居然有這麽一輛馬車，阿離啊，剛才那姑娘來頭不小啊。”

聽公子這麽一說，阿離也覺察到不妥。從頭到尾，他始終沒看清那姑娘的模樣，而且那車夫似乎是個練家子。

男子舒服的往錦墊上一靠，歎道：“能用起得這輛馬車的人，必是極富極貴之人，蘇州府的名門族，左不過那十幾家。你說剛才那姑娘出自哪家？”

不等阿離回答，男子自言自語又道：“爺一定是呆在京裏太久了，也該會一會江南的姑娘們，聽說江南的姑娘，段極，說話極嗲……爺心向往啊。”

阿離一噎，無聲的翻了個白眼。

晨微曦，顧青莞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走到顧府後門。

陳平撥開一雜草，恭敬道：“小姐，快進去吧！”

“阿平，不必尋仇，此人咱們惹不起。”顧青莞彎腰之前，丟了下這麽一句話。

月娘推了推忡怔的陳平，低聲道：“聽小姐的沒錯，快走吧，小心讓人看到。”

陳平點頭，迅速道：“跟小姐說，兄弟們隨時候著。”

一牆之隔，隔斷了牆裏牆外的風景。

顧青莞剛站穩，一個影飛撲上來。

“小姐，急死我了，今兒怎麽才回來？”來人是顧青莞的丫鬟春泥。

顧青莞輕聲道：“先回屋再說！”

顧青莞泡在木桶裏，舒服的歎了口氣。

夜晚的診脈，耗費了太多的力，因此回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泡個熱熱的澡，去除一疲勞，然後再好好的睡上一覺。然而今天這一覺，隻怕是睡不起來了。

倘若看得沒錯，剛剛那玄男子，是皇帝最小的兒子壽王趙璟琰。

趙璟琰，字亭林，寶慶帝子，生母乃淑妃娘娘蔣氏。

蔣氏出書香門第，長相絕，深寶慶帝寵。奈何紅薄命，因病而逝。

寶慶帝大慟，不顧群臣反對，以貴妃之禮厚葬蔣氏，並將年僅三歲的趙璟琰封為壽王，於皇後親自養。

趙璟琰三歲封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又仗著皇帝偏寵，四書五經不讀，琴棋書畫不學，一味的恃強淩弱，驕橫跋扈，再加貪好，人送綽號——混世小閻王。

前世的在五歲時，跟著祖父進宮，見到過趙璟琰一回。彼時他還是個紅齒白的三歲兒，彼時的淑妃娘娘還溫病初起，獨寵六宮。

轉眼一瞬，十四年過去了，自己由錢子奇變了顧青莞，而這廝也長了魅萬千子的妖孽。

隻是，這樣一個不學無的王爺，大熱的天跑南邊來，僅僅是為了遊山玩水，狎宿柳嗎？

顧青莞心中閃過狐疑。看來自己這些年經營的消息網，僅局限於南直隸，還是不夠靈通啊。

春泥進來，打斷了顧青莞的思路。

“什麽事？”

“小姐，前頭傳來消息，昨兒夜裏，老爺把二爺去了。”

“打聽到什麽？”

“說是要給二爺再娶房小妾，生養個兒子好傳宗接代。”

顧青莞冷笑。

華郡主嫁進顧府五年，始終未有孕，膝下隻有一，還是跟前夫所生，與青莞同歲，姓吳，名雁玲，顧府人稱玲小姐。

父親的兩位姨娘也隻各生一。

都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父親三十出頭的人，連個兒子都沒有，唯一的嫡還是個傻的，怪不得老爺要急了。

“郡主怎麽說？”

春泥輕道：“昨兒郡主沒讓二爺進房，二爺不也去兩位姨娘，在書房對付了一夜。”

顧青莞略思片刻，淡淡道：“老爺可有相中的人選？”

春泥點頭道：“正如小姐所料，就是那幾家的庶。老爺隻等郡主點頭，再從中選一個。”

顧青莞垂下眼瞼，輕道：“郡主子高傲，脾氣無常，選的人，必是長相平平，子弱，方好拿……看來張家八小姐無疑”

“小姐當真？”

“試目以待。”

春泥點頭如搗蒜。和陳平一樣，都是小姐恩惠的人，所不同的是，陳平家中還有老母，而則父母雙亡。

跟著小姐這些年，知道小姐的本事，小姐猜測的事，從來沒有落空過。

“小姐，如果是張家八小姐，那麽咱們該怎麽辦？”

修長白玉般的十指輕輕一彈，水珠順勢而出。

“前些天有個病人告訴我，張府院這麽多庶，獨獨八小姐深嫡母待見，可見其人得極深。這樣的人最適合以克剛，且讓和郡主鬥上一鬥罷，咱們坐山觀虎鬥。”

話音剛落，月娘匆匆走進來，道：“小姐，藥鋪傳來消息，今天晚上共有三十二人看病。其中有一人，喚名阿離。”

阿離？

會不會是昨兒夜裏那人，如果是……顧青莞臉微變，沉片刻道：“去跟藥鋪說，昨兒失了馬車，心口不大舒服，義診暫停三日。”

“小姐？”

月娘驚訝。自打兩年前小姐開始夜間義診後，三百六十五天，未有一日綴過。

“月娘，昨夜的男子，是壽王！”

輕糯的聲音落在月娘耳中，似響雷。

蘇州府的平江河畔，有條街臨水而建，街中青樓院遍地，而其中，數萬花樓名頭最盛。

夜暮降臨，華燈初上，古古香的萬花樓大紅燈籠高掛，竹聲聲，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二樓雅間，著鏤空紗的江南子轉珠袖，掩麵眺，如同一隻花蝴蝶般，極盡嬈的纏著旁的男子。

江南的子就是好啊，，玉，吳儂語，勾人心魄。

阿離一襲青衫出現在屋裏，垂眼直立。

趙璟琰形未變，慵懶道：“怎麽樣？”

“爺，慶堂傳來消息，金大夫心口不適，義診暫停三日。”

一張妖孽般的俊臉變了兩變，趙璟琰眉心微攏，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皮笑不笑道：“真不湊巧啊！”

懷裏的子輕嘟紅，嗔道：“爺要去看金大夫，定是哪裏不舒服，清兒替爺一罷。”

趙璟琰低低一笑，道：“爺渾不舒服。”

“爺好壞！”子拳輕敲，杏眼瀲灩流轉。

阿離有些看不下去，板著臉道：“爺，等還是不等？”

“寶貝，你說爺等不等那金大夫呢？”趙璟琰重重的了把高聳。

子攀上的頸脖，口吐蓮花：“爺，別的清兒不敢妄言，這金大夫嘛，值得一等。”

“噢，說來聽聽？”

“此人一醫，有起死回之能。蘇州府人都說，的醫比著太醫院的老太醫，要好上百倍。”

“竟這麽厲害？”

“而且這個金大夫看病出方子不收錢。隻需病人在慶堂抓藥和替錢大夫做一件事便可。”

“噢，竟有如此一說。”

趙璟琰眼中閃過，笑道：“倘若那大夫要病人殺人放火……”

“爺！”

子用高聳有意無意的蹭著男人的子，嗔道：“金大夫救死扶傷，最是心不過。所謂的事，也不過是給乞丐一碗粥，說個大宅門裏的笑話，哪會做那傷天害理的事。蘇州府的窮人，多人過金大夫的恩惠。”

趙璟琰眼中劃過波瀾，“深款款”的著懷中的子，角上揚：“聽寶貝的，爺等！”

阿離聽罷，默默點頭，形卻未。

“還有何事？”趙璟琰不奈煩道，真是沒眼，不知道爺要辦事嗎。

阿離看了看那子，清咳一聲掩飾道：“爺，華郡主那頭……到時候皇上問起……”

趙璟琰會意，俊眉輕攏，故作冥思苦想狀，半想才歎道：“罷了，爺雖然和不是一路人，可千裏迢迢來了，倒不得不拜會一下！”

顧府宅一寬闊的院子裏，華郡主一輕衫側臥在貴妃榻上，目半闔。邊兩個婢一個持扇，一個拿人錘。

譚嬤嬤掀了珠簾進來：“郡主，壽王到了蘇州府，剛遞了拜給老爺。”

“活閻王怎麽來了？在何落腳？”

華郡主一喜，猛的起，揮了揮手，婢悄然而退。

譚嬤嬤湊近，輕道：“住在萬花樓！”

“胡鬧！”

華郡主厲聲道：“來人，把顧府最好的院子清掃出來，譚嬤嬤，讓管家親自去把人請進府。”

“是，郡主。”

華郡主冷笑道：“老不死的非要給二爺納妾，我倒要看看我兄弟來了，誰敢在本郡主麵前放肆！”

譚嬤嬤麵一喜，正要往外走。

“等等！”

“郡主還有什麽吩咐？”

“二爺人呢？”

譚嬤嬤腳步一滯，小心的看了看郡主的臉，道：“二爺往春華院去了。”

又是春華院！

郡主寬袖重重一拂，一聲碎響，上好的青花茶盞應聲而碎。

“真當本郡主是泥的子，任人扁圓。來人，把六小姐進來，本郡主許久未見到這個孩子，也是該好好的照顧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