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福看著壽王三人轉瞬離去，回轉道：“小姐，我們回吧。”

青莞點頭，道：“福伯，你與我坐一輛馬車。”

錢福深知小姐有話要說，遂朝月娘們遞了個眼神，親扶小姐上車。

車緩緩而，青莞遂把事一一說錢福說來。

錢福聽罷，驚得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青莞也不多言，隻低聲道：“福伯，隻要他登大位，錢、盛兩家的案子便可沉冤得雪。我等了六年，這一日終於等到了。”

錢福老淚縱橫，道：“小姐，老奴能活著見到這一日，就死而無憾了。”

青莞揚眉道：“福伯，你都已經說了兩回死了，以後不許再說。”

“是，小姐。”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則三五年，多則十年，必有分曉。”

錢福子一，抵在馬車壁上，忍不住的抖起來。

青莞手，輕輕的握住了他的。

自六年前福伯一夜白頭後，再也沒有長出一黑發，這幾年為東奔西跑，臉上的皺紋如刀刻一般，已經很深了。

閉了眼睛，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小時候天真無邪，沒經曆過生死，總覺得父母長輩就在跟兒前，永遠不會離去。如今，心底竟生出怕來。他們一個個的躺在裏麵，都走了，或是在閻王那裏等著投胎，或已經了這塵世，隻是與我，再也見不著了。”

青莞的心漸漸往下沉，“福伯，我僅僅剩下你和月娘了，你們可得長命百歲，陪著我一輩子啊。”

錢福眼中都是淚意，“放心小姐，老奴就算為了小姐，也得保重子。”

青莞鬆開手，淡淡的笑了，“回去把這事跟師爺說一說，讓他替我出謀劃策。”

“小姐放心。”

錢福一抹眼淚，似想到了什麽，“對了小姐，錢家府邸還在，趁著今夜你要不要去看看？”

“還在？”青莞心中生出惶恐，“為什麽還在？”

錢福低聲道：“燒得不樣了，又說夜裏常有鬼出沒，所以無人敢買，久而久之，就荒廢了下來。”

青莞急急道：“盛府的呢？”

“盛府的被一北邊來的富商買走了，已經改頭換麵。”

青莞瑩然有淚意，歎道：“怎麽不早說。”

“說了，怕小姐傷心。”

青莞推開錢福遞來的手，腳步踉蹌自正門而。

眼的，是一棵高大參天的梧桐樹，依舊茂繁盛。青莞站在樹下，甚至能清楚的指出當年的藏之地。

目移向前方，青莞久久未曾邁出步子。

那是怎樣的一個所在，滿目瘡痍，斷壁殘垣，一片淒慘景象。青莞三魂丟了兩魂，臉慘白如紙。

錢府府邸不大，卻勝在巧，祖父為了父母大婚，特意花重金翻新過。這裏曾鳥語花香，笑語盈盈，是和弟弟年的樂園。

“小姐？”錢福和月娘跟在後，眼中含著擔憂。

青莞恍若未聞，拈起角，飛奔向前。

許是久未曾有人走過，麵，青莞一個趔趄，人已重重的跌落在地。

顧不得疼痛，沒有任何猶豫的爬起來，一路向裏，一口氣飛奔至了父母的院子。抬眼一瞧，青莞的淚潸然落下。

父母的院子澤蘭院，以藥為名，是個花木繁蔭的所在。

庭前曾有一鬆一柏，是母親生下弟弟後，父親親手種下的。父親說，弟弟為鬆，為柏，等有一天他們長大了，家立業了，這兩棵樹仍在庭前，守著他和母親。

青莞手了，心中悲痛難忍。

“小姐，我們走吧，這裏……沒什麽可看的。”

月娘上前，細聲勸著，心底甚至有些埋怨錢福，好好的把小姐帶到這裏來做什麽，這不是在小姐的心口刀嗎。

別說小姐曾經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便是一個去了南邊的奴婢，看到這等慘像，也心如刀割。

青莞本沒聽到，挽起角自院旁小徑飛奔而出。想去看看的院子。

月娘正要追去，錢福攔住了道：“那個方向，是小姐的院子，不必擔心。”

“錢福，你……”

月娘滿腹的牢，在看到錢福眼中的淚時，統統咽了下去。

月夜下，一白子飛奔而行，風吹著的淩的發，臉上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冷靜。

忽然，眼眸一沉，忽然停下了腳步。

月影下，一男子背手而立，聽到靜，轉過來。

怎麽會是他？

青莞如遭雷擊，有種萬箭穿心之。

那男子顯然也吃了一驚，目驟然變冷。

怎麽會在這裏？

四目相對，兩人誰也沒有，就這樣隔著數丈的距離，遙遙相對，月如雨如，纏纏綿綿的灑在兩人上，一片冷清。

青莞子微，腦子轉得極快。必須要擺況這個人才行，若不然他會起疑心的。

他穿了件修潑墨流水雲紋白縐紗袍，這個曾是的最。青莞微瞇了雙眼，心底生出怨毒的恨意。

要怎樣的厚無恥，才會跑這裏來緬懷過去。

痛到極致，青莞反倒平靜下來，了兩口氣，角牽起一抹譏笑，目移向別，似眼前跟本沒有這個人。

眼前的子長眉清眸，玉麵朱，如緞黑散下來，周無一裝飾，卻清雅絕世。怪不得蔣家老七和殷立峰都看上了，竟是這般靈巧的人。

蘇子語眼含探究道：“堂堂閨中子，深夜不在閨房安寢，偏跑來這裏，六小姐，幸會了。”

青莞眸深沉，卻神淡淡，對這句暗藏諷刺的話未聞未知。

這院子曾經佩蘭院，嫌棄院名難聽，執意改了綺雨院，無人知道，綺通奇，雨通語，取兩人姓名中的一個字。

的小心思瞞住了所有的人，卻瞞不住蘇子語。他看著院門上剛勁有力的字，倚在牆邊，著的發，道：“我覺得雙子院更好聽些。”

抬起腳，用力的踩住了他的，然後擰了幾下，直到他齜牙咧方才放開，“不許嫌棄，隻能喜歡。”

他點點頭，臉上帶著優雅的笑，溫的，繾綣的看著，“親後我們的院子也綺雨院。”

笑得清亮明快，比那天上烈日更奪目。

“蘇子語，不許反悔。”

“錢子奇，你以為我是你嗎，常常出而反耳？”

俏一笑，詭辯道：“君子自當一諾千金。人則不必，哼……”

他的目盡是寵溺，“好，好，好，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夜風吹來，青莞角的譏諷更盛，一個如蛇一樣險狠毒的男子，竟然捧在手上當了寶。原來從前是那般的可笑，可笑到讓人想哭。

強忍住把毒撒出去的衝，一言不發的轉離開。一隻手攔住了的去路。

“六小姐，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出府來的？來這裏做什麽？”

青莞抬頭，眼中是萬年的寒冰，不答反問道：“清明之夜，來看看我表姐，蘇三爺你呢，你也是來看我表姐的嗎？”

輕輕巧巧的一句“你呢”令蘇子語語塞。

不等他思定，青莞淡漠的聲音又起，“蘇三爺一箭將我表姐死，不知立在此，心底作何想？”

蘇子語子一晃，眼中閃過痛苦之。

“聽說清明之日，眾鬼出籠，蘇三爺可得小心了，說不定此時我表姐的鬼魂，正躲在哪個角落裏，冷冷的看著你呢。”

“六小姐？”蘇子語被語調中的森嚇了一跳，低低的喚了一聲。

青莞心中嫌惡，一字一句。

“看著你如何敗名裂，家破人亡，萬劫不覆。”

蘇子語然變，連連後退幾步，用力看向四周。

子奇，你在嗎，你躲在暗看著我嗎，是我對不起你。

那一箭是我的，可是我沒有別的選擇……沒有別的選擇……這些年，你從不肯我的夢，是狠毒了我吧……

夜空中浮著暗香，六年前腥的一幕恍如隔世。

許久，蘇子語用無比悲慟的語調，沉聲道：“我隻是……來看看。”

茫然抬頭，眼前的子早已不知去向，忽然蘇子語後背驚出的冷汗，似乎剛剛那一幕不過是個幻覺。

他猛跑了兩步，月影下，四周森恐怖，一聲音也聽不見，唯一能聽見的，便是自己的心跳之聲。

蘇子語縱一躍，飛上牆頭，居高臨下而，卻仍沒有任何蹤影。莫非真是見鬼了。

是錢子奇的鬼魂嗎？

剎那間，蘇子語的臉變得慘白無比。

青莞此時正捂著微痛的口伏在陳平的背上，飛奔在高牆之間。

陳平的腳程極快，半盞茶後，一個躍，人穩穩的落在了後院中。

“小姐，我去接應錢福他們，你趕回房歇著。”

青莞一把拉住他，“萬事小心。”

“小姐放心。”

陳平離去，青莞匆匆回房，腳進房裏的那剎那，子了下來，緩緩伏倒在地上。

床上的春泥聽到靜，忙下床正要點了燭火。

“別點火，扶我起來，然後倒杯茶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