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宮中發生了樁小事。

殷貴妃在給皇帝奉茶時，不知何故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潑在了皇帝的手上。

饒是皇帝再寵，卻也因此而生了怒氣，責令殷貴妃足三日，閉門思過。

不痛不的三日而已，既不傷筋，又不骨，眾人本未曾放在心，然而有心的人卻都知道，皇帝這是在為壽王出氣，暗下警告貴妃一脈呢。

與貴妃宮裏的高氣相比，皇後宮中則要熱鬧許多。清明過後，宮裏許多的花兒都開了，皇後掏了私房銀子，宴請後宮嬪妃賞花吃酒，甚至連皇帝都驚了，過來小坐片刻。

皇後趁著清明剛過，聊起了從前的淑妃，並在皇帝跟兒前滴了幾滴眼淚，大有惋惜之歎。

皇帝顧念舊人之餘，皇後的心，當著嬪妃的麵，住了皇後的玉手。

秦皇後當下的熱淚盈眶。

事後，皇帝又命李公公送來了一框外邦進貢來的油桃，讓皇後賞賞鮮。

誰知皇後一個不留，統統賞給了壽王府。此事傳到皇帝耳中，皇帝輕聲道了一句“皇後秉德溫恭，堪為後宮典範啊”。

次日早朝，因瑞王在戶部的政績出眾，寶慶帝破天荒的當著文武百的麵誇了兩句。

百看向瑞王的眼神立即不同起來。

然瑞王心裏清醒無比，自己之所以能得父皇幾句話，除了母後暗下使力的緣故，也與他當日書房裏，為老八言語了幾句有關係。

瑞王心下漸漸明朗。老八雖然行事不堪，與皇位無緣，卻委實得父皇歡心，隻要把他攏好了，不愁父皇不把江山社稷給他。

瑞王清楚的事，賢王又豈能不知，隻是現在再腆著臉湊上去，已錯失了時機，隻能先按下不，靜觀其變。

他招來王府幕僚，暗暗商議對策，務必不能讓老二和老八聯手。

朝堂之上風起雲湧，不過短短兩日便傳到了顧府。

顧府眾人為時才明白，敢為了個瘋子，堂堂世子爺和蔣府七爺打作一團，都已鬧到了皇帝兒跟前。

顧硯啟心裏像是吃了一隻蒼蠅，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委實惡心又難。

幸好這丫頭瘋病剛好，又剛剛京，若不然，皇帝一句顧府的小姐招蜂引蝶，累他顧府滿門，他連哭都沒地兒哭去。

心裏暗暗後怕的同時，他打定主意要迅速把這個禍害的親事定下來。萬一再出了什麽差錯，顧府早完被牽連。

心裏正這樣想著，蔣府的人邁著輕巧的步子進了府門。

這一回顧硯啟親自出馬，與魏氏兩人在壽安堂應下了這門親事。張婆喜不自，當下要了六小姐生辰八字，便往蔣府報訊去。

婆一走，顧硯啟夫妻關起門來一通商議。

魏氏看了看男人睛不定的臉，道：“既然應下，便要持起來，此事給誰辦好？”

顧硯啟沒好氣道：“婚姻大事，當然由母親持。”

“老爺，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魏氏猶豫片刻，到底是開了口。

“你說。”

“老二媳婦當初替玲姐兒相中的，也是蔣家，不過是蔣家的六爺。”

“竟有此事？”

顧硯啟心驚，當下明白老妻說這話的深意。

郡主相中蔣家，不曾想蔣家人相中了六丫頭，以郡主的為人，豈會甘心，必會在婚事上做些個手腳，出了心中這口惡氣才行。

倘若六丫頭嫁的是別府倒也罷了，睜隻眼閉隻眼，隨便嫡母如何擺布，可偏偏是蔣府。

蔣家簡在帝心，又最重規矩，凡事有板有眼，絕不可能讓顧府來。顧硯啟想著老祖宗剛得的龍頭拐杖，頭皮一陣發麻。

禍害啊，禍害，就是個不省心的主。

“老爺，六丫頭的婚事就給我吧。”魏氏輕輕歎了口氣。

顧硯啟眉心一跳，眼中有了亮。

老妻是那丫頭的嫡親祖母，由來親自持婚事，既給足了蔣家人的麵子，又可避免郡主尋事，說不定還能替他省些銀子，一舉三得，妙計，妙計。

他裝模作樣的沉片刻，道：“如此，便辛苦你了。”

這廂邊婆剛走，那廂邊顧府眾人便得了訊，眾人一窩峰的往六小姐房裏去。

青莞正就著月娘的手喝藥，見眾人都進來，左一句恭喜，右一句恭喜，便知道老爺應下了蔣府的親事。

裝著不甚明了的樣子，呆呆的聽著眾人言語，臉上甚至還有幾分癡傻的模樣。

兩個庶出的見這副神態，心中大恨。

都說人比人，氣死人，顧青莞這個瘋子年歲比們都小，模樣也一般，偏偏婚事走在前麵，竟然還是蔣府這麽好的人家。

老天爺你還長不長眼睛，憑什麽啊。

顧青蕓一口銀牙咬碎，酸酸道：“蔣家門第是不錯，不過這個七爺的人嗎……”

顧青蓮心中也是酸的不行，手裏絞了帕子，冷笑道：“二姐你忘了，六妹有十萬兩的陪嫁銀子呢，夠蔣七爺輸一陣子的了。”

青莞正要反駁，不曾想被顧青芷搶先，“那也是別人家的事，與你們兩個有什麽幹係。有這個吃味的勁，還不如求菩薩保佑你們倆，嫁個如意郎君。”

顧青蕓見二姐為瘋子出頭，秀麗的五生生扭出一個狠相，“六妹都不急，二姐急個什麽勁，忠勇伯的門第雖然顯貴，比著蔣府還差了一大截呢。”

言下之意，你也沒有瘋子嫁得好，還一個勁兒的護著。

顧青芷豈能聽不出這話中深意，冷笑道：“嫡庶不同，嫁的門第自然不一樣，誰讓我沒有托生在正房的肚子裏呢。三妹，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別這山著那山高，殷國公世子不是你能肖想的。”

“你……”

顧青蕓氣得麵頰通紅，狠狠的瞪了一眼後，拔就跑。顧青蕓一走，顧青蓮也呆不下去，尋了個由頭迅速開溜。

管氏看了這一出好戲，目在青莞，青芷姐妹上打了個轉，借口房中有事，趁機退了去。

一時間，院裏前來討賞的丫鬟婆子們也都得了賞錢，紛紛四下散開。

鬧哄哄的院子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青莞歎了一口氣，衝青芷笑道：“二姐可真厲害，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了。”

顧青芷替掖了掖錦夜，冷笑道：“跟二姐學著點，別一味的忍讓。這兩人小蹄子就是欺怕的主。”

青莞眼中微微一笑，謙虛道：“二姐，我會跟你學的。”

“這就對了。”

不過三妹的話雖然難聽了點，卻說的實在。那個蔣七爺……

顧青芷頓了頓，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人生莫做婦人，百年苦樂隨他人。咱們為子，沒有別的路可選，隻能隨人擺布。若是命好也就罷了，嫁個知冷知熱的男人，持閨，生兒育，若是命不好……”

青莞心中冷笑。再知冷知熱的男人，到頭來終歸是負心薄幸，所不同的是，有的早點，在人風華正茂時；有的晚些，在人年老衰時。

“六妹，你要想得開。”

自然想得開。將來大仇得報，帶著福伯月娘，尋一山清水秀的所在，開醫館，收徒弟，將錢家的醫發揚大。

至於知冷知熱的男人，有多遠滾多遠。

青莞尤自在想，青芷尤自在說，“好在那府裏是個清貴的，老祖宗，三位老爺，夫人也都是明事理兒的人，定會替你撐腰的。”

青莞知道二姐是在替鳴不平。

蔣弘文那貨的名聲，委實太差了些，若僅僅沾個字，倒也罷了，偏他還沾了個賭字，人送綽號“散財子”，金山銀山到了這貨手裏，統統敗。這可是要了命的。

“以後陪嫁的那些個銀子，自己妥當的收好，憑是誰問你要，你也不要出去。月娘是個忠心的，你可以依靠。人啊，定要手裏有了銀子，才能在夫家得起腰板。”

青莞心中微暖，輕輕笑了。這些話，必是太太暗下教給的。

“二姐，我母親陪嫁銀子這麽多，還會治病救人，也沒能在顧家起腰板。可見有銀子還不夠。”

青芷一愣。

淺淺的笑意自青莞角流出。眨了眨眼睛道：“凡事沒有定數，端看那家人的品如何。蔣家人品不算太差，妹妹我能嫁過去，也是福氣。不過忠勇伯府的人就說不準了，二姐可得多留點心。”

青芷不曾想扯了半天，六妹竟然把話扯到了上，可細細一想，這話未必沒有道理。

雖然梁希這人不錯，可那府裏實在是……瑩然微有淚意，可見人沒有十全十，趁心如意的時候。

青莞拍拍的手道：“二姐別怕，回頭有妹妹替你做主，料那府裏的人也不敢拿你怎樣。”

顧青芷隻當是說的找蔣家替作主，心中一暖，拭淚道：“能的你。”

是夜。

顧二爺衙門裏回來，就被老爺請去了書房。

“今日蔣府的人來聽回話，婚事我應下了。”

顧二爺心中一喜，道：“喜事，大喜事啊。”

顧硯啟冷笑道：“我若再不應下，你這兒指不定能就將這顧府都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