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對視一眼，趁機去了院子。

站定，青莞低聲道：“我曾見過他，是祖父院裏打的夥計，負責看爐子燒水。”

盛方斟酌道：“燒水之人，在水中下藥，極為方便，如此可見，應是此人無疑。下藥之後，他悄然走，可見悉盛府地形。”

“哥哥意思是，此人在盛家潛伏已久？”

莞醍醐灌頂，與盛方視一眼，心中大驚。

倘若真是如此，那麽六年前太子謀反，錢家大火，盛家被滅絕非偶然，而是有人早就布下了魚餌，撒下了天羅地網。

兄妹二人同時打了個寒，心緒翻湧。

腦海中仿佛有一滴墨落清水，將青莞的思緒染濃重的黑，低低道：“能布下這樣一個局的人，絕非等閑之輩。不過再聰明的人，也會留下蛛馬跡，哥哥，我會把他揪出來的。”

盛方心頭微悸。

他忽地憶起母親臨終前，握著他的手說的話。

“你父親為趙家的江山賣了一輩子的命，臨了落得這樣一個下場……母親不甘心。都說樹大招風，盛家手掌半壁軍權，盛家穩，則太子穩；盛家倒，則太子倒。兒啊……你也不必費心找是誰下的手，左不過那幾個，你定要替你父親報仇。”

青莞與盛方各自陷了沉思。

這個胡人雖然找了出來，卻全無半點興可言，反而讓人覺得抑鬱沉重。因為這背後的事出乎意料的複雜。

酉時二刻，瓊臺水殿，酒宴歌舞正盛，帝後二人高位，坐北朝南。

皇帝左側下首，一列而下八張紫檀木大桌，分別坐著肅親王，慶王兩位老王爺；之下，則是瑞王趙璟玨，賢王趙璟瑋，康王趙璟玬，靜王趙璟玧，壽王趙璟琰。

皇帝右側下首，共有三列，均是後宮嬪妃，為首的是赫然是殷貴妃。

殿外，左則是朝中要員，右則是此次新進進士，依次排開，好不熱鬧。

秦皇後笑意盈麵，舉杯向皇帝敬酒。

寶慶帝噙起笑意，目含著一抹向看皇後，下首的嬪妃把這一幕深看在眼底，不由自主將眼角的餘看在殷貴妃上。

皇帝後宮人無數，能真正與皇後抗衡的，唯有殷貴妃。隻是今日貴妃僅穿了一襲綠，裝扮得也很簡單，甚至對帝後二人流出的溫孰視無睹，淡定的品著手中的桂花醉，完全沒有往日的對峙、奪寵，令人稱奇。

秦皇後眸幽幽變幻，片刻臉上笑意更盛。

這殷貴妃倒也學乖了，知道這種場合無論如何打扮，眾人的視線隻會落在秦皇後上。

人啊，貴有自知之明，以事人，終不長久。秦氏能登後位，統攝六宮，靠的可不僅僅瑞王和背後的家世，還有皇帝的敬重。他日瑞王登基坐殿，便是你殷氏滿門覆滅之時。

殷貴妃察覺到皇後和眾嬪妃的目，都落在上，僅僅是緩緩垂下了目，角擒上一抹冷笑。

皇後算什麽？

遠的不說，隻說陸皇後，風半世，到頭來兒子和娘家還不是一敗塗地。

再看陸皇後之前的孫皇後，寶慶帝名義上的嫡母，親生兒子被殺，雖被封為太後，貴不可言，誰又知一言一行均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不過短短兩年，便幽而死。

林間的虎豹搏殺，拚的持久力，誰能笑到最後，誰才是真正的勝者，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中夜宴，讓你秦皇後出盡風頭又怎樣。

殷貴妃心中一，抬眼向對座之人看去，不期然撞見一雙幽深如夜的眸子，深看一眼，若無其事的了過去。

寶慶帝見時機差不多，輕咳一聲，竹歌舞盡散。

“今日夜宴，朕心甚喜。朕極以來，四海升平，八方寧靜，朝堂之上有賢臣輔佐，六宮有皇後主持，此乃朕之大幸。”

此言一出，群臣容，秦皇後更是激的落下淚來，看向寶慶帝的目帶著濃濃的誼。

“新進的進士們，你們將來乃朕的肱之臣，國之棟梁，須得忠信行道，心存百姓，清政廉明，方不辜負朕對你們的拳拳之心，來，朕敬諸位一杯。”

一字一句清楚的傳到外頭新進進士的耳中，年輕的麵龐帶著春風得意，齊唰唰舉起酒杯，山呼萬歲。

寶慶帝僅是沾了沾，放下酒杯又道：“今日朕的兄長肅親王遠遊而歸，朕與他兄友弟恭，脈相連，這杯酒敬朕的兩位兄長。”

座下肅親王，老慶王恭而立，向皇帝舉杯，均一飲而盡。

飲罷，肅親王哈哈一笑，朗聲道：“我大周之所以能四海升平，隻因皇上勤政民，革弊創新。本王提議，諸位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龍全安康，長命百歲，祈求上蒼佑我大周，江山永固，社稷長存。”

肅親王五十歲上下，皇室中排行第九，生得目炯雙瞳，眉分八字，俊朗異常。再加上他形虎背熊腰，長三尺，一開口端的是威風凜凜。

眾人激，齊聲附和，一時間人聲鼎沸，君臣齊歡。然獨有一人，歪斜著子，手支撐著下，兩眼翻白，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此人正是趙璟琰。

無趣啊無趣，歌功訟德，做的都是表麵文章。

他懶懶的端起酒杯，探出脖子朝外頭的蔣弘文舉了舉杯，兩人換過眼神，各自飲酒。

一口飲罷，他神一暗。想起六年前冬至，也是宮中宴請，彼時兄長仍是太子，賜座於皇帝下首，他與弘文因賭了一夜的銀子，姍姍來遲。

父皇大怒，一個酒杯砸過來，兄長將他擋在後，額頭被酒杯砸出青紫。

心中輕輕一歎，沒有兄長的歌舞升平，終究不是圓滿。

趙璟琰正無趣時，阿離在外殿口探頭探腦，他眉心一，趁人不察，悄悄溜了出去。

阿離見王爺出來，忙把手裏的瓷瓶遞上，“爺，這是醒酒用的。”

趙璟琰眼睛一亮，“給的？”

“正是六小姐給的。”

阿離想了想，自作主張的添了一句，“六小姐讓王爺飲些酒，免得傷了子。”

喲喂，這話本王聽。

“在做什麽？”

阿離遲疑片刻道：“回爺，六小姐在替那些山匪擺酒送行。”

趙璟琰聞言，笑臉冷了下來。還擺酒送行，依依惜別呢，真真是……罷了，罷了，看在那人是盛家人的份上，他忍了。

就在此時，十幾個宮排長隊魚貫麵，手中均端著青花瓷盤，太監拂塵一揚，尖聲高呼：“翡翠白玉羹——上”

趙璟琰被太監的聲音驚了一跳，白了阿離一眼，著瓷瓶回了宴席，一低頭，恰恰好看到了飄著幾片綠葉子的羹湯。

他嫌棄的用調羹挑了挑，自言自語道：“宮中夜宴吃這勞什玩藝，晦氣。”

一旁的靜王趙璟玧湊過道：“八弟，父皇食素，這羹湯是專為父皇做的。”

趙璟琰抬眼向上首去，正好看到父皇端起瓷碗，用了幾湯匙，臉上似有讚歎。

想著那碗寡淡無味的粥，趙璟琰正要送到邊的酒杯僵在半空。

娘的，好不容易爬到了九五至尊還整天吃素，也不知道這日子活個什麽勁。

不等趙璟琰罵完娘，進士前二十名已殿進獻新作詩詞，走在最前麵的正是蔣府六爺。

趙璟琰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心裏多有些得意。

夜已深沉。

金府酒宴已散，青莞摒退眾人，與盛方在書房說話。

錢福等人不敢打擾二人，隻敢守在門外。

天一亮，十八爺便要起啟，這一去千山萬水，不知何時才能見，兄妹倆定要許多話要說。

月娘打了個哈欠，輕聲道：“瞧著這樣怕是要一夜了，讓下人備上些清粥小菜。”

銀針清脆道：“我這就去。”

書房裏，青莞正與盛方說起兵法之道。

拜穿河中那一眼所賜，心中有著常人不可知的邱壑，堂哥軍中，正用得著這些。

盛方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的上幾句話。

燭將兄妹二人的臉龐照得通紅，沙靜靜而泄，一室暖意。

子時一刻，風漸漸飄起。

怡春宮裏，一太監匆匆忙忙敲響了宮門。

片刻的後，宮門大開，太監跑進殿中，不過短短須臾，隻見秦皇後一臉急，扶著晴雪的手出殿，匆匆上了停在殿前的攆輿。

壽王府的府邸門口，急的響起了敲門聲，看門的小廝睡眼朦朧的爬起來，披了件裳，罵罵咧咧的前去開門。

隻聽得枝呀一聲，巨大的木門出一條，侍太監急急喊道，“皇上突然暈迷，要變天了。”

說罷，小太監一溜煙的跑進了夜中。小廝驚出一聲冷汗，撒了的往裏跑。

與此同時，瑞王府，賢王府也均有侍前去通風報訊。

而此時的宮裏已作一團，皇後散著頭發立於龍榻前，四周跪滿了宮人太監。

子時二刻，皇上寢殿裏傳出一聲驚呼，所有人心裏都清楚，皇上若是醒不來，他們這些人隻怕是個“死”字。

與宮人同跪的還有嬪妃楚婕妤，隻見穿著中，披頭散發，滿眼涕淚，渾嚇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