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二爺醒過神，忙嗬斥道：“青莞，怎可如此無禮，你就算再如何，也是顧家的人，上流著顧家的。”

青莞恍若未聞，道：“老爺把我來，不知所謂何事？”

“你……”顧硯啟氣得胡子翹翹。

“老爺萬萬不可怒，怒極傷肝，上了年歲的人，肝一出病，再好的大夫，再多的保養，都無濟於事。”

青莞說得一本正經，後的銀針聽罷，忍不住笑了。這話，與詛咒顧老爺去死，無甚分別。

果不其然，顧硯啟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手裏的茶盅就差往青莞頭上砸了，他猛的一拍桌子，厲聲道：“你……你……簡單大逆不道。”

銀針冷笑著上前，將青莞護在後。

“這位老爺，我家小姐早已不是顧家的人了，這事兒不僅您知道，皇上也知道，不僅皇上知道，天下人都知道。這大逆不道的帽子，可別往我家小姐頭上戴。小姐在宮中走，多也要幾分臉麵兒的，若被皇上聽去了，可怎生是好？”

青莞忍不住要為銀針道一聲好。

這丫頭跟在宮裏走三月，學得是耳聰目明，玲牙利。之所回回顧府都把帶來，正是因為比起春泥的潑辣來，說話更有策略，讓人心頭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吐不出，咽不下。

今兒這幾句話一說，顧老爺的肝火隻怕更旺了。

“這是哪裏的規矩，主子說話丫鬟什麽，一點子規矩也沒有。”顧大爺把茶盅重重往幾上一擱。

“青莞，雖然你已另立門戶，可這府裏到底還是你的家，祖父，祖母，父親，長輩都在。顧府詩禮傳家，兒孫從來孝順，你是個好孩子，也應該明白天大地大，孝字最大。”

青莞又忍不住想笑了。到底是顧侍郎會說話，用一個孝字來，把得死死的。孰不知，的靈魂從來不是顧府的人，隻這一皮囊才是。

青莞角彎彎。自從離顧府後，角上揚的次數越來越多。

“大爺說的極對。為人子者，孝順當先。青莞生母去逝的早，子養而親不在，每每想起，便覺心中痛楚。”

顧二爺一聽這話，氣了個倒仰，自己是的親爹，還沒死呢，還有口氣在呢，竟然心中痛楚，痛楚個屁啊。

顧二爺清了清嗓門，忍著傷道：“孩子，我知道你為了你母親，在生父親的氣，你母親……”

“二爺！”

青莞最不想看到他惺惺作態，覺得心中惡心，冷冷打斷。

“若沒什麽要事，青莞先走一步了，明兒還要早起，這會子時辰不早了。”

“等等！”

顧二爺也不理會什麽計劃籌謀了，反正所有算計在這個兒上，都是白搭。本是油鹽不進。

“兒啊，你在宮裏走，能不能……”

“二爺是想讓青莞在皇上麵前替顧府言幾句。”

“正是，正是。”顧二爺心頭一喜。

青莞心中一片清明。

自從宮為醫後，皇帝便極不待見顧府，有一回上朝，他甚至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顧侍郎痛罵一通。

世人多半勢力眼，最喜歡迎高踩低，因此顧家二子，一個在兵部，一個在太仆寺，日子都極難熬。

顧家三番四次的把攔住，想讓在皇帝跟兒前替顧家說上一兩句好話，好升發財。

青莞眉眼彎彎，道：“二爺此言差矣。且不說我隻是個小小的醫，替後宮娘娘們看病，就算聖上一月命我扶脈一次，我也該謹尊本份，不能逾越半步，若不然，便是大禍。”

顧家三個男子心頭一凜，臉各異。

青莞又道：“皇上是千古明君，隻要百用心當差，心存百姓，他都會看在眼裏，委以重用的。大爺，二爺萬萬不可那歪門斜道，反而適得其反。”

一席話，說得大氣漂亮，正義凜然，憑他是誰，也無法反駁半分。

顧硯啟看著飄然而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冤孽，冤孽，統統都是冤孽。

另立門戶，就是當著全天下的人，給顧府一記響亮的耳，告訴世人在顧府了委屈，了待，所以寧可死，爬也要爬出顧府去。

這一下，害得府裏門庭冷落不說，連兩個兒子的仕途都大影響。

後悔啊，後悔，他當時就該狠狠心，一條繩子結果了，而不是留著這個禍害，讓顧家了京城世家的笑柄。

顧侍郎一看父親這個模樣，知道他又想到了過去，忙勸道：“父親，年歲還小，許是了旁人挑唆也不一定。如今之計，還是要把的心哄回來。”

顧硯啟瞪了大兒子一眼，他何嚐不知道要把著來，可這個丫頭不吃，怎麽哄？難道要他腆著臉求上門。

顧侍郎轉過，對著兄弟道：“二弟，做大哥的多一句，在這府裏吃好的，穿好的，上上下下從沒虧待過，怎麽就想到了要另立門戶。”

顧二爺一張俊臉泛著青，喃喃道：“許是為了的娘。”

顧硯啟一聽兒子這話，拍著椅背怒道：“一定是被人挑唆的，給我查，到底是誰在麵前煽風點火，查出來給我活活打死。”

顧侍郎深看了父親一眼，意味深長道：“這府裏也是該好好拿出些手段，整治一番了。”

青莞從壽安堂出來，正要扶著上轎，管氏帶著丫鬟婆子走過來。

“六妹妹，大絞心痛又犯了，請六妹幫著瞧一瞧。”

銀針正要出言擋開，青莞已開口道：“也省得一趟一趟往那府裏請，今日便都一陣看了罷。”

言語帶著嘲諷，管氏臉微紅，訕訕道：“多謝六妹。”

天已大黑，各屋開始掌燈。青莞到周氏院兒裏時，丫鬟正把燈籠往牆上掛，見來，紛紛上前行禮。

人似紙張張薄。當初是瘋子時，連個麵的下人，都比這個嫡出的小姐有臉麵，如今得了臉，這些人都恨不得跪倒在腳下，祈求自己多看們一眼。

青莞淡淡一揚眉，如修竹。

“六小姐來了。”

周氏倚在床上，聽到靜後扔了額頭的抹額道：“快，快把人請進來。”

簾子一，青莞已進屋，也未行禮，便坐在了床前，道：“大哪裏不舒服？”

周氏麵甜心苦。

這丫頭一出顧府，便把往日的稱喚換了，除了太太，二小姐外，旁人的全換了這冷冰冰的稱呼，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腔調。

罷了罷了，連二弟在裏都了“二爺”，這個隔了房的伯母，還能討著什麽好。

“六丫頭啊，我這口疼得跟什麽似的，總覺得有什麽著心口，不過氣來，你快幫我瞧瞧。”

青莞看了看的臉，道：“把手給我。”

周氏不敢不從，依言出手。

三指扶上去，青莞垂下了眼睛。

周氏趁機打量。盛雪，眉目楚楚，眼角高高揚起，如，多日未見，竟又像是長開的不，已有五分錢氏的模樣。

周氏看著看著，便有些恍惚。

當年錢氏進門，與大爺正要往京中定居，故妯娌兩個在一起的日子並不多。

錢氏格外剛，一醫比著那些名的大夫，不知道好多，府裏但凡誰有個頭痛腦熱的，幾藥下去，保管見好。想想自己當初也是得了的好的，奈何……半點不由人，都是命啊！

真真想不到，這丫頭扶脈的樣子，跟錢氏竟一模一樣，看來真是錢氏在天有靈，將一好醫傳給了兒。

周氏忍不住打了個寒，目有些戚戚然，想著這幾日做的那些個惡夢，心中不由生出幾分害怕來。

青莞察覺到異樣，放下手。

“從脈息上看，並無大礙，青莞以為這是心病，大若得閑了，常往延古寺燒個香拜個佛，或請了菩薩院裏，早晚一柱清香，數卷佛經，也好去了這渾的罪孽。”

青莞說這話，原是想刺一想。當年母親的死，因大房的一封信而起，周氏不是罪魁禍首，必定也是幫兇。再加上母親的嫁妝，都被拿了去，也是該好好算算總帳了。

卻不曾想周氏一聽這話，竟嚇出一聲冷汗來。莫非知道了三月前的事兒。

“你……你……都知道了什麽？”

青莞見麵懼，冷汗涔涔直下，心中閃過狐疑，試道：“大不該問我知道了什麽，隻問問自己做過些什麽。”

周氏嚇得渾發抖，臉剎那間變得慘白。

青莞深深看了一眼，移步至桌前，在早已預備下的紙上寫下藥方，遞於管氏道：“一日三次，連吃七日後不必再吃。青莞告退。”

管氏見周氏不語，遂把藥方往下人手裏一塞，追了出去。

“六妹妹，請留步。”

青莞回首，“還有什麽事兒？”

管氏聽這稱呼，咬了咬瓣道：“你雖我，我卻還是想稱呼你六妹，這樣聽著親切。”

青莞不為所，隻是淡淡的看著，角還擒著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