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璟琰目微沉，“車到山前必有路，顧六有你在，跑不掉的。”

“亭林你可要想清楚，鎮國公府的小姐，可不比別家，到底有個中宮皇後撐腰呢？”

趙璟琰拍拍他的肩，“我思慮的不是這個，我隻想知道，這一回，父皇到底是個想法。走吧。”

“去哪裏？”

“回府啊，李卓他們等著呢，河道工程的事兒，總要給老三一點甜頭嚐嚐，得好好商議商議。”

蔣弘文冷笑，“整夜整夜不是喝酒，就是賭錢，不是賭錢，就是議事，我得早死幾年。”

“有顧六在，你死不了。”趙璟琰白了他一眼。

“爺！”阿離的聲音突然橫了進來。

“什麽事兒，怎麽像個鬼一樣的，能不能弄出點人氣出來。”趙璟琰被他嚇了一跳。

阿離眼睛翻翻，心道我這麽帥氣的侍衛，哪裏像個鬼。

“說話！”

阿離撇撇，“爺，有件事兒，不知道要不要說。”

“有屁快放，捂著做什麽？”

阿離氣出一傷，委屈的看了主子一眼。

“爺，今兒六小姐在太醫院委屈了。”

“什麽？”

一聲驚，在萬花樓響起。

夜低垂如幕。

青莞僵立於樹下，猶如石化。錢福立於後，言又止。

許久，錢福喚道：“小姐，夜深了，該歇了。”

青莞回首，與他默默對。

“我總算明白，石民威為何越混越差，連糊口都難。”一個太有原則的人，難在在世上立足。

錢福歎道：“老奴倒覺得他心存家國大義。”

“大義？”

青莞冷笑，“迂腐之至。我這人心中從無大義，隻有報仇。”

錢福聞言，道：“小姐，有一點師爺說的在理，咱們還得從二的死著手。”

青莞冷笑，“母親的死，就算拿出來說又怎樣，左不過顧二爺死發妻，另攀高門，忘恩負義罷了，還能……”

“小姐，小姐……小姐……”

聲音由遠及近，一聲比一聲急。

青莞二人回首，隻見石民威披頭散發，衫不整，一隻腳穿著鞋子，一隻腳著，手裏還拿著隻茶盅，一顛一顛的從跑過來。

“撲哧！”

青莞被他稽的樣子惹笑，心底的鬱一散而。

“師爺這是做什麽，是給我送茶來喝嗎？”

石民威這才發現手裏著茶盅，隨手一扔，上前一把抓住錢福的手，道：“你剛剛說什麽？”

“什麽我剛剛說什麽？”錢福被他搞得一臉茫然。

“你剛剛話時，說了什麽？”

錢福莫名其妙的看一眼青莞。

石民威見他還不明白，突然大聲道：“就是我和小姐剛剛說話時，你突然了句話，那句話，你說的是什麽？”

錢福臉上的茫然之更甚。

“哎啊！”

石民威急了，搖著錢福的子道：“我說‘老齊王有賢名’，小姐說‘賢名，從來都是給世人瞧的。’我說‘小姐說的對’，你接著說了句什麽？”

“我說了什麽？”錢福二丈和尚不著頭腦。

這個石民威，深更半夜什麽風，為了一句話，顛顛的跑來質問，走火魔了嗎？

“福伯說‘老齊王府這些年，唯一做得讓人費解的事兒，就是把華郡主嫁進顧府，跌瞎了一眾人的眼睛。”青莞的聲音幽幽響起。

“沒錯，老奴說的就是這一句。”

錢福總算是想了起來，轉臉道：“師爺，我這話說錯了嗎？”

“沒有說錯，沒有說錯，一點都沒有說錯。”

石民威眼珠無神，推開錢福的手，一邊走，一邊低語。

“哎，你這人，我沒說錯話，你的追來質問，有什麽你不能明天再……”

“別吵，別吵，別吵我。”石民威撓著皮頭，突然蹲了下來。

青莞看出石民威的不對勁，朝錢福擺了擺手，走到石民威邊，蹲下。

“小姐……”

一道利向他看來，錢福趕忙捂住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許久，石民威轉過頭，對上青莞黑白分明的眼睛。

青莞聲道：“想到了什麽？”

石民威搖搖頭，如實道：“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麽？”

“想不通一件事。噢，不，是兩件事。”

“什麽事？”

“為什麽二要去死啊。”

“還有呢？”

“老齊王幹什麽把郡主嫁給顧二爺？說不通啊？”

“怎麽說不通？”青莞循循善，“哪裏說不通？”

石民威又搖頭，突然問道：“二的子如何？”

青莞一愣，姨母的麵容如輕煙般慢慢聚攏。

“母親子剛烈。當年不顧錢家人反對，毅然絕然的遠嫁到江南。就算所遇並非良人，仍一心為善。母親生下我，明知我異於常人，仍教我讀書識字，仍在我耳邊讀醫書，從無一刻要將我放棄。”

“好，很好……”石民威語無倫次。

青莞輕輕問，“哪裏好？”

石民威眼中驟然放，“子好。二心這般堅定，為何要赴死，為何甘心赴死。”

“那是因為二得知錢家人……”錢福話。

石民威突然冷笑，“二從何得知，錢福，當時你還在半路上。”

“哎，石民威，二不會從顧家人口中知道啊？月娘說，大爺當初可是寫了信，著人快馬加鞭的送回來的。”

“那就更不對了。二這樣的人，難道僅會僅憑一封信，幾句話就服毒自盡，還帶著小姐一起？”

石民威搖搖連連，“想不通，我想不通。”

腦海中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青莞聲道：“如果你是母親，你會如何做？”

“一個心堅定的人，絕不會妄死，必要找出害人的人，才心甘願。小姐，你看我，我落魄這樣，和飯花子沒甚區別了，我也不能死。好死不如賴活著，二可以自請下堂，搬家廟，出家為尼，哪一樁都比死好。”

“如果顧家一定要死呢？”青莞的聲音陡然拔高。

“那就更說不通了。罪不及出嫁，顧家也是要頭要臉的人，怎麽就要死呢？”

青莞恨意深深道：“那是因為顧家隻有死了，才能迎娶趙華。”

石民威圓眼一瞪，“還是不對。老齊王在那個當口，怎麽敢把兒嫁過去，而且僅僅是三月。一個有賢名的人，怎麽這會子就不顧忌了。就算要嫁過去，也該等二過了忌日，掩了眾人之口吧。”

青莞心裏咯噔一下。

“小姐，你聽聽，二才走三個月，新墳的土還是的，二爺就娶了新二，真真是絕啊！”

這是初醒時，聽到月娘嘮叨的第一句記，聲聲在耳，絕不會忘。

“小姐啊，咱們大周朝的法典，妻喪，夫守製九個月，方可再娶。”石民威正道，“如果我是老齊王，怎麽樣，也得過個半年，而不是三月。”

青莞抬眼，幽幽看著他，“師爺，你想說明什麽？”

石民威迎上的目，“小姐，凡有違常理的事，咱們都要多留個心眼，這就好比盛家那個走的人。民威雖一時想不出為什麽，但直覺告訴我，二的死，著蹊蹺，絕不是這麽簡單。”

青莞心緒難掩，忍不住聲道：“不……不簡單在什麽地方？”

石民威搖搖頭，“小姐，民威覺得眼前被什麽而蒙住了，看不。但隻要用剪刀破一個，民威就能窺得全部。”

青莞愕然，繼而蒼白的麵一點點有了。

許久，輕輕道：“石民威，倘若有一天，我將這天翻過來，一定讓你坐上刑部尚書的位置。有你在，將是天下百姓之福。”

青莞一覺醒來，頭暈腦漲。

昨夜與石民威秉燭夜談，聊至深夜方才回房。躺在床上，難以睡，睜眼至天明時分，將將睡去。

夢境紛至遝來，各麵龐走馬觀花，睡得極不踏實。故醒來時，天已大亮。

“讓月娘侍候，你們都出去。”

眾知道小姐心裏藏著事，不敢多言，退出外間，掩上了房門。

“月娘，當初姨母到底是如何死的？”

月娘先是一愣，再是神一哀。

記得很清楚，那年冬日，京中有急信到，老爺把二爺去，兩人在書房談了一個時辰。

二心裏記掛著錢家的事，命暗下打聽打聽。求了許多人，才打聽出錢家出事。

連滾帶跑給二報訊，主仆兩人抱頭痛哭。

哭罷，二幽幽對說，“錢家定不會放過，以後的日子，便難了。”

話音剛落，院裏便來了許多的婆子，個個五大三，神不善。心覺不妙，慌一團。

二卻異常冷靜，讓去抱六小姐抱來。

就在這時，管家拎了食盒進來，端出一碗冒著熱氣的藥，請二服藥。

二聞了聞藥，角泛起輕蔑，“月娘，他們要錢家滅絕呢。”

耳中轟鳴，完全僵立在原地，中痛得難以呼吸。

“月娘，你去求一求二爺，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必趕盡殺絕。”

子一，撒了往外頭跑，再回來了，正好看到二把藥往六小姐裏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