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璟琰眸一閃，聲音陡然拔高，“父皇治下，國泰民安，王叔定要刀刃相向，自相殘殺嗎？”

老齊王冷笑，將手中的劍舉高三寸，“那就問問我的長劍，應不應！兒郎們，殺！”

話音剛落，半空中忽然劃過一道流星般的火，帶著尖銳的呼嘯聲。

趙璟琰歎出一口氣，朝側的張雲龍輕聲道：“總算救兵來了，張統領，下麵便是你的事了！”

廝殺聲整整響了一天一夜，夾著呼呼的背風，吹得人人心頭發寒。

隨即天地漸漸安靜，空中飄起鵝白雪，皇城在漫天的飛雪中，變得晶瑩剔。

張雲龍拉開了弓弦，隨即發出一聲細微的輕響，一支利箭離弦而出，直奔老齊王。隨著銳箭破空之聲，老齊王心口一痛，從馬上跌落。

世子趙璟玤正殺紅了眼，見老父倒下，持刀的手一滯。城樓上數箭齊發，如雨而落……

慢慢的，雪越下越大，蓋住了皇城四周的鮮。

然而，那彌漫在空中的腥，卻是久久不散。

寶慶三十九年的冬天。

齊王兵變，大敗。

消息傳來，老齊王妃一滴淚也不曾落，一邊平靜的令下人安置靈堂，一邊將郡主母送出王府。

子時一刻，老王妃領王府眾兒孫，跪拜於靈堂前。三拜過後，與兒孫一道，先後飲下毒酒，自盡而亡。

消息傳至宮中，書房的燈燭燃了整整一夜。

次日。

寶慶帝罷朝，衛軍以雷霆之速查抄了鎮國公府，五軍營統領趙府，並遠赴海南將趙璟環妻兒斬殺。

與此同時，一支由趙璟琰親領的衛軍，了老齊王在燕山下的莊子。

衛軍徹底搜查了莊子的每一，甚至挖地三尺，卻始終沒有找到顧府那筆財富。

更令他稱奇的是，那莊子上的仆人，個個都是大字不識的啞，本問不出任何東西。

趙璟琰立在莊子中間，環視四周，腦海中冒出四個字：不易而飛。

三日後，中宮皇後帶宮秋，晴雪二人，遷居長門宮。

其子瑞王跪於殿外寒風中整整一夜，被皇帝命人架走，至此後，瑞王再沒有在百麵前出現，幽靜於瑞王府。

雪後。

又一個黃昏如期而至。

夜暮一點點降臨，像一張織得的網，悄無聲息的落下。

城南一五進的宅子裏，有子淒慘的哭聲傳來。

簾子一掀，譚嬤嬤抖抖進屋來，“郡主，小姐，時間到了，該給老王爺，老王妃燒紙了。”

趙華一白，被人扶著走到庭院，跪倒在案桌前，接過丫環遞來的白紙，一邊燒，一邊哭。

這幾日像是做了場夢，夢裏父母兄弟尚健在，什麽謀反，什麽抄家……統統隻是夢境。

而夢一醒，老齊王這一支，隻剩下和兒兩個人。

那日，老王妃把到跟前，目平靜的遞給一方錦盒，打開來一瞧，驚得無以加複。

“王府的家底，都在這裏，你拿著，帶著玲姐兒活命去吧。這也是我與你父親，虧欠你的。”

趙華此刻方才明白，六年來，自己不過是父王放在顧家的一枚棋罷了。

老王妃看著，眼中沒有任何波瀾，“兒啊，別忘了替你父母，兄弟斂，每年清明燒些紙錢，給你老父親多斟幾杯酒。”

驚得心口一痛，暈倒在地，再醒來時，人已了別院。

“父親，母親啊，你們這又是何苦，那個位置當真這般好，一家人安份守已度日，共離天倫，豈不快哉。如今相隔，你讓兒如何獨活於世，便是金山銀山在眼前，又有何用。”

吳雁玲聽著母親嘶啞的聲音，淚水連連。

老齊王府反了，顧府敗了，天翻地覆間，將將十五的年齡，連能依靠的人都沒了，好不甘心。

更讓心生恐懼的是，謀反之罪，罪無可赦，與母親雖是出嫁，可到底是王府的脈。

皇帝此刻顧不得們母，以後會如何？

吳雁玲越想越怕，撲倒在郡主懷裏，嚎啕大哭。

而此刻，顧青莞目平靜的看著眼前的三人。

順天府的大牢果然比刑部的大牢，環境要好不，隻是眼前三人的狼狽，卻更盛了。

披頭散發，蓬頭垢麵，連市井小民都不如。

“小哥，我家小姐想裏說幾句話，能不能行個方便。”

葉青將手中的銀票塞過去，牢頭一看麵額，喜不自，“半盞茶的時間可夠？”

“夠了，夠了。”

牢頭掏了鑰匙打開門，青莞抬步，葉青跟後麵。

顧二爺混混睜開眼睛，看清來人後猛的坐起，“你……你……怎麽來了？”

顧老爺驚醒，掙紮著要起來，顧大爺忙扶住了，三人六隻眼睛齊刷刷的看著來人，心裏有希升起。

青莞緩緩一笑，笑聲清脆。

“三位爺，苦了。葉青，把東西放下來。”

片刻後，兩隻燒，幾小菜，一壺酒擺在麵前，酒香，菜香混在一，勾人饞蟲。

父子三人不約而同的吞了口口水。

青莞道：“吃吧！”

顧二爺猶豫地看了眼兒，慢慢出手，倒也沒有忘記孝道，將水酒，塞到了老父親手中。

顧老爺吃了一口，老淚縱橫。他活了六十年，哪裏過這樣的罪，氣得狼吞虎咽起來。

三人風卷殘雲，吃相難看。青莞把三人的一舉一都看在眼裏，臉上的笑意漸漸冷了。

“就不怕我在酒菜裏下毒嗎？”

父子三人神頓變。

青莞目寒徹，冷哼一聲，“猜猜看，是斷腸草呢，還是花，亦或者是砒霜？”

“嘔……”

三人嚇得齊齊把裏酒菜吐出來，顧二爺甚至拿手去摳嚨。

顧大爺氣罵道：“賤人，你竟然敢辱長輩？也不怕天打五雷轟。”

“大爺的脾氣長了不，不知大瞧見了，還會不會得若狂。”青莞一針見。

顧大爺心頭一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二爺一聽這話，方有幾分明白，心裏雖恨，卻又不得不跌道：“青莞，你這是做什麽？這樣的玩笑，開不得的。”

“是嗎？”

青莞眼森冷，目移到顧老爺上，一字一句道：“顧老爺，你也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顧硯啟額頭的青筋暴起。他要是再看不明白，那便是真真的傻了，他猛的把手裏的酒盅一扔。

“顧青莞，你今天來想要幹什麽？”

青莞莞爾一笑，“自然是想和顧老爺你，算一算陳年的舊帳。”

顧硯啟鋼牙咬，怨恨的看著，“你吃我的，喝我的，竟然要和我算賬，你這個賤人，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掐死你。”

青莞掌，一笑，道：“可惜遲了。”

“你……”顧硯啟氣得兩眼冒金星。

“這樣就生氣了？”

青莞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倘若我說，顧府的落敗，你們的牢獄之災，是我一手促的，不知道顧老爺會不會氣死過去？對了，這個局，我布了六年。”

顧硯啟張著，沒聽明白，眼睛發直，道：“你……你……在說什麽？你再說了遍？”

不是個瘋子嗎，為什麽會布局六年？

哪來的六年？

顧青莞湊近了，低聲道：“其實我不是瘋子，裝瘋而已，所以，顧老爺，你真的應該掐死我的。”

如晴天霹靂一般，顧硯啟驚恐失，子抖個不停。

顧青莞笑了笑，又道：“你貪圖母親的，想要行那茍且之事，母親不從，你便故意泄了顧家給。太子事敗，錢府遭殃，你一方麵另攀高枝，一方麵又以保全母親和我為名，想趁機將其汙。”

顧硯啟臉慘白，一副見了鬼的表。

“母親不從，你用生、死讓母親做選擇，結果母親毅然絕然帶著我赴死。顧老爺，我說的可對？”

青莞直勾勾的看著，眼中徹骨的寒意，令人心頭為之一。

此言一出，顧硯啟握拳頭的手，忽然一鬆，麵慘白的往後爺去。

“父親！”兩個兒子異口同聲。

青莞瞬間出手，手中早已備下的銀針，直刺顧硯啟的頭頂的兩個位。

顧硯啟幽幽轉醒，看顧青莞的眼神，像是見了鬼一樣。

他自讀詩書，聰明過人，長大後娶妻生子納妾，把家業打理的順順利利，人生無一不順遂。

偏偏遇到了那個人。

長得極，投手投足間有著世家子沒有的利爽和幹脆，婚後親的第一天，抬起頭來奉茶的瞬間，顧硯啟這顆早沉死的心，就活絡了。

他強忍著心底的，將目一次又一次的移向錢氏，看著豔似花，看著獨守空房……心裏像是被貓兒抓了似。

終於有一天，他撕破了臉握住了的手，卻被一掌拍開……

說得半分沒錯，錢氏本可以活，但一次又一次的違逆，令他陡然生恨。

既不從，便去死。他倒要看看，在命和清白之間，會選擇什麽？

直到現在，他仍記得錢氏看他的眼神，仿佛看著茅坑裏的不停扭的蛆，測中帶著厭惡，然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