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音的，不適合長途跋涉，必要再等上十天半個月方可。”

天剛蒙蒙亮，青莞便了史家別院，聽說鬆音明兒要走，頓時冷了臉。

史磊夫妻對視一眼，竟一時沒了主意。

再如何，他們也不敢拿妹妹的開玩笑。隻是清明祭祖勢在必行，史磊乃一家之主，這麽大的事，不了他出麵。

青莞思了思，道：“若你們信得過我，就讓跟我住吧，我也幫著調理一番。這一回，可有些傷了原氣。”

“這……”史磊猶豫。

若是跟著青莞住，他是極放心的，但是蔣七爺常會過府商議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妹妹萬一……

青莞笑道：“我單獨給避個清靜的院子休養，這一下你們該放心了吧。回頭等子養好了，史大哥再來接不遲。”

史磊想了想，點頭道：“好，如何便麻煩你了，等子好了，我定早些派人來接。”

“是啊，是啊！”陸芷雨連聲附和，臉上陪著小心。

顧青莞臉有些不悅，氣道：“你們定要與我這般生分嗎？”

史磊夫婦麵麵相覷，不知為何怒。

顧青莞冷笑道：“我隻當你們是親人，你們卻將我當外人，真真寒心，也罷，現在就跟著你們走，的事我不管了。”

夫妻倆的臉變得慘白，那慘白裏又出一點紅。

“你不管我的事，我便再也不理你。哥哥，嫂嫂快幫我收拾東西，從今往後，我要吃在青府，玩在青府，你們也甭來接，待厭了我的時候，自會把我送回來了的。”

史鬆音扶著丫鬟的手，弱不風的走出來。

顧青莞上前扶住了，道：“你們倆個還不如通，顧著那點子禮數和周全，當真無趣極了。鬆音，我先宮當差去，晚些再來看你。”

史磊夫妻倆對視一眼，一個背過抹淚，一個上前拍了拍青莞的腦袋，臉上出笑意。

世人都道顧醫冷清高傲，無脈親，誰又知這人是最重義的。

你隻要給一點點好，定會十倍還之。

“小姐，你對史小姐委實太好了，比對二小姐還要好。”銀針支著下歎。

顧青莞雲淡風輕的一笑。

在樹上，眼睜睜的看著大火將錢府淹沒，心裏唯有一個念頭，隻要老天爺肯讓的親人們活命，願意墜落地獄。

孑然一生過的人，對親有著無比的。的親人們，都在天上了，除了盛方，月娘，錢福、二姐外，史磊夫婦，鬆音便是親人。

對親人好，不是應該的嗎？

“青莞！”

有人喚他，顧青莞頓足回首。

蔣弘文風度翩翩上前，低語道：“刑部安排好了，今晚便可看病。”

好快的手腳。

顧青莞暗歎一聲，道：“如何把人弄出來？”

“難！”蔣弘文看了看四周。

“既然難，那就不必急著。王家能不見兔子不撒鷹，咱們一樣可以，該急的，不是咱們。”

蔣弘文眼前豁然一亮，道：“晚些我來接你。對了，給亭林的書信，可曾寫好？”

顧青莞瞪了他一眼，簡簡單單甩出兩個字：“沒空！”

蔣弘文氣得牙直咬咬。

顧青莞不去理會他的神，自顧自道：“史大哥要回鄉祭祖，鬆音子不易遠行，我將接回府裏修養，你回頭避著些，別去招惹。”

這子護短的！

蔣弘文看著顧青莞離去的背影，無力的翻了個白眼。

大爺的，到底是誰招惹的誰啊！

剛夜，青莞一利爽打扮，被陳平扶上馬車。

蔣弘文眼中一笑，調轉馬頭，了下韁繩，先行而去。

馬車剛駛出一箭之遠，小廝正要關門，卻見一青子，探頭探腦的往裏頭瞧。

“什麽人？”

子陪著笑，道：“我是顧府老夫人跟前的丫鬟，來找六小姐。”

小廝一聽是顧府，臉板得鐵青，“我家小姐不在府中，趕走，趕走。”

蓮萍一聽，忍不住苦求道：“這位小哥，你行行好，我家夫人確實找六小姐有些急事，求小哥通融通融！”

青小廝見如此說話，歎氣道：“姑娘，我家小姐確實剛剛出門，真的不在府中。而且就算在府中，隻怕也不會……你還是別讓小的為難了。”

蓮萍不甘心的瞧了兩眼，失的離開。

從角門顧府，疾步走到壽安堂，掀簾子了屋。

屋裏燈通明，西北角的鑄造銅鎏金虎熏籠上嫋嫋生煙，掩住了空氣中的藥味。

“夫人，那頭說六小姐不在府裏。”

魏氏頭發花白，手持念珠，麵悲道：“是恨毒了咱們啊。”

蓮萍不知該如何接話，隻把頭垂得更深些。

魏氏撥了兩顆佛珠，重重歎了口氣，道：“扶我起來。”

“夫人？”

“我舍了這張老臉，親自去求！”

“夫人，這會晚了，明兒個休沐，夫人明天再去也不遲。”

魏氏持念珠的手一滯，子像泄了氣的皮珠，了下去。

蓮萍不忍再看，勸道：“夫人從前對六小姐照顧頗多，六小姐就算看在夫人的麵兒上，定會應下的。”

這話一出，魏氏不喜反憂，眼中濁淚盈盈。天大的臉麵，也比不得老爺做下的那些個孽。

都說嫁隨，嫁狗隨狗，與他夫妻幾十載，為他生兒育，持閨，不曾想臨了，連男人是什麽心思，都沒有清楚。

原以為錢氏因娘家而死，雖然死得冤枉，可為著顧家的富貴前程，雖暗下痛心不已，卻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誰料到，錢氏的死因竟是如此……知曉真相的那一刻，隻想大哭一場。

公公死媳婦，這是做的什麽孽啊！也難怪六丫頭對這會裏的人恨之骨，換了是，隻怕也是恨的。

若僅是錢氏的事，倒也罷了，左不過男人好，偏偏還有一樁銀子的事。

魏氏想到這裏，跌坐在床上，臉上滿是傷痛。

同床共枕這麽多年，竟連都瞞著，還瞞得滴水不，魏氏哭無淚。

“走，扶我去看老爺。”

“是，夫人！”

暈暗的臥房裏，充斥著難聞的氣味，還有幾分屎尿的味道。魏氏皺眉，指了指窗戶。

丫鬟推開窗戶，垂手立於一旁。

床上的男子瘦骨嶙峋，兩隻眼睛深深凹陷，一張一合，口水順著角慢慢涎下。

魏氏心中一痛，朝丫鬟遞了個眼神。後者忙從懷裏掏出帕子，掩著眼中的嫌棄，替老爺拭。

魏氏看著自個的男人，各種滋味湧上心頭，末了隻覺得裏發苦。

四月前，皇恩浩，侍過來傳信，顧府三位爺並無十惡不赦的大罪，特準無罪釋放。

心頭一喜，連著兩個孫兒，親自往牢獄門口迎人。誰曾想等了半日，老爺竟被人抬了出來。驚得一，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啊……啊……”

顧硯啟看到老妻過來，急得兩隻眼珠滴溜溜轉，偏裏說出不一句話來。

魏氏痛不可擋，背過了把眼淚，強笑道：“老爺別急，好好養著，回頭咱們再請了好的大夫來瞧。”

顧硯啟患的是中風之癥，不能，口不能言，連屎尿都無法自理。這四個月，不知砸了多銀子，請了多太夫，都束手無策。

顧硯啟用力點點頭，眼中的芒漸盛。

魏氏了，言又止，猶豫了半天，到底開了口，“老爺，有件事兒，我要與你商量下，如今大爺、二爺在京中也沒有營生，坐吃山空。妾之見，倒不如賣了京中的房子，回蘇州府吧。”

顧硯啟猛的睜開眼睛，氣得渾發抖，手威威的出來，咬著牙捶了兩下床沿。

魏氏見狀，淚如雨下，泣道：“老爺別惱，這府裏實在是……維持不上去了。”

家產被抄，兩位爺失，府裏隻有出項，沒有進項，將庫房裏能當的，能賣的統統拿了出去，也將將維持。

若再在京中死死撐著，隻怕沒幾個月，就都得喝西北風了，倒不如把這宅子賣了，拿了銀錢往南邊過活，好歹南邊還有幾個莊子，日子還能維係。

顧硯啟隻覺得一口惡氣湧上來，吐不出又咽不下，哽在嚨裏，著實難。

顧府敗了，一敗塗地……喪家之犬一般的進京，又如喪家之犬一般的離京。

他要強了一輩子，風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萬沒想到到老竟然會這樣！

恨啊！

顧硯啟渾一，猛的咳嗽起來，臉越漲越紅，張的大大，發出來的聲音卻像破鼓一樣。

慢慢的，那破鼓聲越來越低，越來越低，魏氏嚇了一跳，忙拖著病，上前替他順氣。

“來人，快來人，大夫……快大夫。大爺、二爺統統都來！”

“夫人，大爺不在府，二爺也不在府……”

魏氏急得眼睛都紅了，“去找，給我派人去找！”

丫鬟一聽夫人的聲音都喊啞了，嚇得臉一變，掀了簾子便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