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福搖搖頭，“小姐令我們離開，他們說了什麽，無人知道。不過看神，小姐很激。”

“他娘的，真是欺人太甚，一個個的都欺負上門了！”蔣弘文罵了一句。

史磊見他激，忙把人按住了，“七爺稍安勿躁，等青莞醒來問清了再作打算。”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月娘的聲音，帶著哭聲，從裏屋傳出來。

青莞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床前圍著一圈的人，那雙素來清澈的眸，蒙上濃濃的憂。

“我沒事，你們都回去吧。”

“青莞，那個畜生和你說了什麽？”

蔣弘文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青莞，即便他們在西北最難的時候，的眼中都有澤。

而現在，隻有死寂。

顧青莞瞧了他一會，搖搖頭，“說了些從前我表姐的舊事，是我自己不住。所以才……”

眾人一聽這話，暗暗鬆出一口氣，獨獨月娘和錢福眼中擔憂。

青莞強撐一抹笑意，“都回去吧，這一日累極，我想好好歇一會。”

說罷，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青府門口數丈外的樹下，小忠顛顛的跑過來,“世子爺，小的打聽到了，六小姐剛剛吐了。”

“啊？”

殷立峰驚的臉變了變，喃喃自語道：“我沒想那一推會這樣厲害，我……”

心裏湧上濃濃的自責，到底是個子，又手無縛之力，自己那一推怎麽下得了手？

“世子，聽說是被蘇姑爺氣的。”

殷立峰隻當小忠替他開，“那樣潑辣的子，如何能被人氣吐。”

小忠麵難，道：“世子爺，夜深了，咱們得回了。明兒是八小姐的正日了，可耽誤不得。”

殷立峰眼睛一瞪，“急什麽，還早著呢。”

“世子爺，蔣七爺在裏頭呢，萬一咱們給發現了……”

殷立峰眉挑了起來，思了思道：“走，回府。”

“月娘，扶我起來。”

月娘含淚上前，將小姐扶起。

青莞靠著錦墊，闔目而坐，一臉倦意。

月娘躊躇半晌，與後的錢福對視數眼，忍不住問道：“小姐，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告訴月娘，別讓月娘急？”

青莞緩緩睜眼，看著眼前的兩人，閑適一笑道：“無事，去把師爺來。”

月娘如何肯依，趕朝錢福遞眼，讓他勸勸小姐。

錢福張了張，卻歎息一聲道：“小姐，老奴去喚，他應該就在院裏。”

小姐與蘇子語一番長談，竟然吐昏迷，以小姐的子，事絕不會小。小姐撐著不說，醒來頭一件事是要找師爺，多半與蘇家有關。

他又如何能勸？不如遂了的心願。

石民威就守在院外，聽聞小姐找他，立刻進屋。

青莞長睫半垂，道：“你們都出去，我與師爺有話要說。”

待人離去，石民威上前坐於圓凳上，垂了垂眸，道：“小姐，可是為了蘇家？”

青莞默視他良久，點頭道：“師爺，我要蘇家萬劫不覆。”

石民威矍然一驚，道：“小姐，民威已替小姐思慮過了，想蘇家並不容易，若是貪髒枉法，隻是罷，若要萬劫不覆，那便難了。”

顧青莞忡怔片刻，很明白石民威的意思，蘇家與賢王為一，小打小鬧不了基，隻要賢王貴妃屹立不倒，早晚有複起的那天。

“蘇家在兵部，蘇青此人無甚才華，卻有一個本事。”

顧青莞冷淡道：“投機取巧，溜須拍馬，見風使舵的本事。”

“小姐說得對極。這樣的人，你是極難抓倒他的把柄的。蘇家三位爺，老大南直隸，老二北直隸，都是要職，所以極難。能他們的唯有當今皇上。”

“皇上？”顧青莞喃喃自語。

石民威輕聲道：“咱們得想個什麽法子，讓蘇家失了帝心，後麵的事，便好辦了。”

顧青莞雙眸與他對視一瞬，懶懶的偏過頭，“寶慶帝此人，深不可測。我之所以能在他邊當差，不過是四個字‘謹言慎行’，這事不易，得看機會。”

石民威勸道：“凡事，都不可能朝夕就。小姐布局顧家，都用了整整六年，何況蘇府？”

青莞聽著，許久無話。半晌，角揚起，一笑，“師爺，是我急了。”

石民威離去，青莞用了藥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夢裏那一片海棠開的正歡，清卓滿園。白年淡立，眉眼帶著，懶懶的看著。

將手中的花揚起，飛奔到他跟前。年臉突然淩厲，手中的長劍向心口刺去。

痛——

驟然睜開，冷汗涔涔，看著暈暗的房間，才發現不過是個夢境。

蘇子語！

蘇子語！

青莞默念，心中的恨意，如陳年的酒釀，越來越濃烈。

往事如風，拂麵而過，風幹了的記憶，到頭來卻是赤的欺騙，這讓如何甘心。

秋夜幽涼，月掛樹梢。

鎮西軍營，靜寂無聲。

趙璟琰猛的從床上坐起來，捂著怦怦直跳的心口，半天不能言語。

阿離忙點了燈，見主子滿頭的汗，忙道：“爺，哪裏不舒服？”

趙璟琰臉微有些白，“什麽時辰了？”

“四更已過。”

“我要喝茶。”

阿離倒了熱茶，先嚐了半口，方把茶奉到爺的邊。

一杯熱茶下肚，趙璟琰臉緩了過來，“去睡吧，我略站會。”

阿離自打爺從永樂鎮回來後，再不敢離開半分，隻在後守著。

殘燭搖曳，趙璟琰莫名心煩意，披了件裳走出帳外。

一明月掛在天邊，亮得刺人眼睛，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一晃竟是中秋，與分別將將幾日，竟覺得漫長。

那信想來已看到，冷清的臉上是喜，是怨，是嗔，他真的很想親眼看到。

“阿離，你說六小姐這個時候，在做什麽？”

阿離一聽這話，暗暗歎氣。能讓爺半夜驚醒，又難以眠的，隻有了。

“六小姐該睡了吧。”

“過了子時，便是中秋了。”

趙璟琰雙眸如墨，閉了閉眼睛，聲音隨夜風飄散，“阿離啊，爺有些度日如年。”

阿離又是重重歎氣。爺不在的那些日子，他一人分飾兩角，心裏又記掛著爺，日夜焦灼，他也度日如年啊。

“剛剛爺做了個夢，夢到吐了口，眼中還有淚。爺一驚，就醒了。”

阿離無言。

趙璟琰收回視線，慢慢轉，“去把胡勇給我來。”

“爺，這個時辰？”

阿離一臉為難。爺回來這些日子，整治軍隊，商議戰事，調兵遣將，忙得連飯都覺都不夠睡。

今夜好不容易早睡了，卻又被夢驚醒。

趙璟琰背手走過他側，笑道：“大漠荒原，群狼相伴，我隻有早一日把這鎮西軍整治妥當了，才能早一日回京。”

是早一日見吧！

阿離在心裏默默補了一句，立刻消失在夜中。

寶慶四十年，忡秋，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宜嫁娶，衝豬狗，大煞東方。

舉國休沐三日

英國公府張燈結彩，喜氣非凡。

天還未亮，殷黛眉就被碧玉搖醒，用罷早膳，屋裏陸續就有人來。經年的婦人替開臉，描眉上妝，一層層的穿戴起來。

蘇子語一喜袍，騎馬從蘇府出發，臉上微微帶著笑，溫潤如玉，那神如同世上最幸福的新郎。

迎親的隊伍蜿蜒幾裏，長的看不到盡頭。街兩旁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對著新郎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隊伍到了英國公府，新郎翻下馬，被人迎進府中。中堂，略站片刻，一紅的子被人攙扶著走出來，拜別高堂，由胞弟殷立峰背著上轎。

殷黛眉伏在兄弟上，眼角卻在尋著那人的袍。等看到那抹紅擺的角時，的角高高揚起，頓覺心安無比。

這個男子多年，也等待多年，今日終於得償夙願，一切都圓滿了。從此夫唱婦隨，平安喜樂。

“起轎——”

隨著一聲高喊，鼓樂齊鳴，八人抬的喜轎穩穩抬起，

青府裏閨房。

青莞端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對後的人道：“替我打扮得漂亮些。”

“小姐？”

月娘拿著梳子，遲遲不肯手，“子不好，又何苦走那一趟，倒不如眼不見為淨。”

青莞素手撚起桌上的喜，淡淡一笑道：“人家既然來請了，又怎能駁了麵子，去看看七爺到了沒有。”

月娘歎道：“七爺昨夜沒回去，和史家大爺一道，住了清秋閣。小姐還沒起就派人來問了。”

“鬆音呢？”

“史小姐也沒回去，就在後院住著。”

青莞咬咬牙，道：“勞他們費心了。”

“小姐心裏明白，又何必再去，今日中秋，奴婢命劉嬸弄一桌好菜……”

“月娘，隻讓我任這一次。”

青莞拉過月娘的手，將頭輕輕靠在上麵，如同小時候撒一般。

月娘的一顆心，頓時了下來，“小姐啊，奴婢不攔著，可小姐別忘了，人得往前看，不要走回頭路。”

“嗯！”

青莞目中一片平靜，沒有仇恨，沒有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