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 林疏月又朝他走來，桌前站定，手而探, 掌心輕輕蓋在桌面。

魏馭城低頭, 看著桌上的一捧星星糖。

林疏月的聲音纖人，“蓋蓋味，魏董辦公室酸氣超標了。”

報完仇就走, 哪管什麼口是心非。還沒踏出門, 魏馭城上一刻的表已足夠回味千萬遍。

李斯文進來辦公室，魏馭城正在吃飯。只用一只手, 吃相也是頂頂的賞心悅目。李斯文把咖啡放下, 三糖半, 按要求買的。以前魏馭城都只喝純黑咖, 控糖戒糖的生活習慣非常好, 也不知今天怎麼突然轉了。

李斯文扶了扶眼鏡，開始匯報工作：“人事四季度的工作安排已經上會通過，新的培訓制度系建立下周正式開展。”

他遞上紙頁版的實施細則，“這一塊的工作需要相關專業人士的共同參與，李部好的人選, 下周一過來集團報道。”

程序匯報到這, 細枝末節的東西，魏馭城一般放權。跟著他的都是些經百戰的老部將, 做事條理和分寸都值得信任。

—

“周五晚上同學會，你去不去？”提前一周，夏初就問過林疏月, 臨近一天, 又問了一遍。

林疏月想都沒想, “得加班。”

夏初知道是借口，“其實去一去也無所謂啊，吃吃喝喝玩玩唄。”

林疏月把頭搖了撥浪鼓，“小星這兩天有點不舒服，我不放心，在家陪陪他。”

夏初關心：“咱弟沒事吧？”

“我掛了號，下周的。”林疏月說：“號源太張了，好幾個黃牛加我。”

“最恨這幫趁火打劫的，別慣著。”夏初想了想，“實在不行，我去問問程亦？”

“可別。”程醫生是夏初的前男友，書香世家頂頂帥哥。夏初先甩的人，林疏月不希姐妹折腰再去求人。

“沒事兒，我自己能搞定。”林疏月說。

周五，林疏月確實在加班，完善HR面試時的心理測試容，完工已經近晚十點，這才有空看手機。

朋友圈從未這麼熱鬧過，都是同學會相關。刷屏的視頻，心有戚戚的大段文字言。林疏月順手點開一個，《同桌的你》旋律響起，是葉可佳和當年的班草正深款款合唱。

同學群，消息仍在不停刷屏：

-可佳今晚全場最佳！班花班花 @葉@葉@葉

-華子你這話可把班上其它同胞得罪完了啊。

-不小心酒后吐真言了。

狂歡之際，冷不丁地冒出信息：

-班花換人了？[微笑][微笑]

-不，班花沒來[比心][比心]

[email protected]

后兩句是同學發的，就看不慣這幫男的顱高的結模樣。

話題也到此終止。

夏初打來電話，一頓叭叭吐槽：“早知道我也不去了，我們班那些男的跟什麼似的，對葉可佳各種獻殷勤，廢點心。還有葉可佳，去Stanford進修的是綠茶烹制法和白蓮花技嗎，對男的嗲聲嗲氣，對的就理不理的。以為自己是總裁呢，端著！做作！”

這話帶個人緒，夏初本就不喜歡葉可佳。

林疏月：“沒惹你吧？”

“敢惹我，我立馬把卸妝水潑臉上信不信。”

林疏月笑起來，“消消氣，你跟也不會經常見面。”

夏初冷哼，“那可不一定，說這次回來就不再走了。”

“工作？”

“找好了，大公司。曉琴問是哪家，還賣關子吊人胃口。我暈死，真的好drama哦。”

夏初是直脾氣，誰對好，一定加倍還回去。看不順眼的，那也是絕不會逢迎討好，“不說了，我死了。小星那有什麼問題你一定跟我說啊。”

—

明珠市這幾天的天氣都不錯，秋天的像知淑，溫淡宜人剛剛好。林疏月今天特意提前一站下車，蘭考梧桐葉片漸黃，濃綠未褪，調攀纏，灑下細碎。

等電梯的時候到周愫，周愫熱打招呼，“早啊疏月。”然后又轉過頭，和人事部的同事繼續沒聊完的話題，“什麼來路啊，還讓你們部長親自請。”

“肯定是有關系的，我們部長那種強勢風格，一般不輕易出山。”

同事到34樓，電梯里就剩倆，繼續往上升。

周愫說：“我們公司在做明年的人事管理框架，很多流程細則都要改，前幾天我就聽李斯文說了好幾次。”

林疏月心細，“欸，直接李斯文啊？”

周愫若無其事道：“還沒到上班時間呢，才不領導。”

林疏月拋了個似是而非的眼神給。

周愫立刻反應：“干嘛啦。”

林疏月悠悠道：“你今天的妝好。”

電梯門開，周愫蹬蹬走出去，“我哪天不。”

外邊站著的李斯文恰好聽到，林疏月忍俊不，周愫臉不紅心不跳地從他面前經過。

上午，林疏月去明耀科創本部參加了個會議，暢姐今天請假，很多事都由匯報。再回到辦公室已經十一點。

開會費嚨，林疏月去倒水，水杯剛拿到手里，敲門聲響。

“請進。”林疏月沒有馬上轉。

開門聲音很輕，連帶著別的靜都沉下去。林疏月覺不太對，回頭一看，頓時愣住。

充斥房間，為天然濾鏡，葉可佳一DIOR裝，曼麗卷發披肩，非常惹眼。

“疏月，好久不見。”

林疏月驀地想起早上周愫和同事聊天，所以，世界要不要這麼小。

也笑，寒暄客氣滴水不，“可佳，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

葉可佳微一歪頭，“我今天過來公司報道，想不到會到你。”

這話本意沒病，但從葉可佳口里說出，就有幾分高傲的意思，無從深解的心，但多半不是什麼好意。

林疏月便也投桃報李，不溫不淡地笑了笑，“我也沒想到能見你。”

葉可佳掛著笑容，兩秒后才開口：“你先忙，我去魏董那。”

乍一聽魏馭城，林疏月心尖像被針了兩下，也給清醒了。早上周愫聊天的“背景”“關系戶”，背后應該就是這棵大樹了。

魏馭城這邊剛結束視頻會，李斯文正與他低聲討論議程細節。助理來通報，提到“葉可佳”的名字時，李斯文先行詫異。

不等魏馭城點頭，門外的人已走了進來。

葉可佳容煥發，含笑俏，“新生報到，魏老師，請多指導。”

魏馭城抬眸掃了一眼，并未過多停留。

李斯文見機行事，自覺離開。

門輕關，地毯厚重吸音，似連呼吸聲也一并隔絕。

魏馭城審完最后兩條款項，旋上筆帽，這才慢慢直起肩膀，“分到人事部了？”

“李部長帶呢。”葉可佳走近兩步，眼神漪漪。

魏馭城起，拎著文件往外走。

經過邊時，葉可佳忽然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西服下擺。

魏馭城站停，睨一眼。

孩雙瞳似剪水，私心泛濫。

“我會待你領導，好好教。”

葉可佳神放。

下一秒，魏馭城胳膊輕抬，直接用文件打落的手，“第一件事，就是規矩。”

魏馭城不顧佳人，留下葉可佳一臉錯愣，齒泛白。而他一出辦公室，便去外套，單手一團，扔去李斯文手中。

魏馭城不是沒有風度的男人，待，他都有一把明明白白的標尺。什麼份，對應什麼態度。是親昵伴，那自然厚待。是賓，也能風流蘊藉。至于葉可佳，別人不知道，李斯文很清楚，是不屬于這兩者的任何之一。

拖到下午，李斯文才重新進去他辦公室，每月20日是一些機構出資產分析表的日子，基金債券期貨，魏馭城的私人理財數量龐大。

魏馭城略閱覽，他對數字相當敏銳，最后視線停頓在在最下面的一份賬單上。

掃了幾行，他皺眉，“這麼多？”

李斯文沒敢吱聲。

鐘衍上月的消費真的相當可觀，對應每一筆，買包占大多數。魏馭城實在費解，一男的怎麼比的還講究。如果“包”治百病，臭小子上的臭病也沒見著幾個。

魏馭城把這份賬單往桌前一甩，任其寒酸酸得飄落至李斯文腳邊，語氣不容商榷——

“下個月，他的零用錢減半。”

—

傍晚，林疏月帶著林余星去了明珠苑。

這事純屬意外。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鐘衍給打了通電話，林疏月接聽，他也不說話，莫名其妙地掛斷。過了幾分鐘，又打來，還是不說話，再掛斷。

林疏月擔心他出事，電話回過去。

這兔崽子第一遍還不接，已經邁出半條了，終于接了。一副要死不活的語氣，“我新買了樂高，林老師，你帶你弟過來玩唄。”

林疏月聽出古怪：“出什麼事了？”

“沒事，再見。”

說掛就掛，一反常態。

林疏月不放心，存了鐘衍家阿姨的電話，打給阿姨一問，才知道他冒發燒，蔫在床上一整天了。阿姨如抓救命稻草，幾近央求：“林老師，能麻煩你來看看小爺嗎？”

想了很久，林疏月一方面擔心鐘衍的心理狀況又出問題，一方面，林余星和他四舍五也算年齡相仿，都是沒什麼朋友的人。回回見面，都是輕松愉悅的氛圍。也很難得的，在兩人臉上看到暌違的年生機。

“你還脆弱啊，三天兩頭發燒，都快不如我了。”林余星冒出頭，眨了眨眼。

床上的鐘衍瞪大眼睛，“靠，你們怎麼來了？”

林疏月的手背在后，作勢轉，“不歡迎就走了啊。”

“別別別。”鐘衍翻坐起，抓了兩把頭發如窩，“走什麼啊，特意過來不就是為了欣賞我的帥氣嗎，來，好好欣賞，欣賞得久一點，不收你錢。”

他聲音有點嘶啞，冒不輕，說話的時候用手捂著，朝林余星揮了揮爪子，“你你你走遠點，別傳染了，去外頭拼樂高，都給你買的最新款。”

林疏月側頭，“去吧。”

林余星這才乖乖作，“小衍哥，祝你早日康復啊。”

鐘衍白眼，“我服了，說話老氣橫秋的。跟我別這麼客氣，下次直接喊一百遍‘鐘帥哥’我立馬好。”

林余星：“違心。”然后迅速溜了。

樂高放在客房，他玩得很專注，所以沒有注意到玄關的靜。阿姨開的門，輕喊一句：“魏先生。”然后接過他的外套，“林老師和弟弟來了。”

魏馭城下意識地尋覓。

阿姨說：“在小衍房間。”

魏馭城比了下手指，噓聲。

……

鐘衍眼尖，“林老師，你還給我帶了花啊？”

林疏月手是背在后的，確實拿了一束淡藍的滿天星。發現了就不用藏了，于是拿近了些，在他面前輕輕晃了晃，“香嗎？”

鐘衍吸吸鼻子，“沒我香。”

林疏月挑挑眉，“小孩兒一個，香吧。”

鐘衍努努，“你沒聞出來嗎，今天我噴了我舅的香水，我跟他一個味。”

林疏月點點頭，“難怪你今天的氣質很多。”

“拐著彎地罵我老，順便也罵了我舅，別以為我聽不出。”鐘衍的嚨眼干，沒了平日的張揚氣質。

門里靜了靜。

門外的人也跟著調整呼吸。

林疏月蹲下來，微仰頭看向他的眼睛，輕言細語道：“你要是遇到事了，或者哪里想不通，再或者，遇到讓你不開心的人，不要憋在心里，都可以跟我說。”

鐘衍角了，慢慢垂下腦袋。

“別鉆牛角尖，控制好你自己的緒數據庫，不要被任何東西干擾。小衍同學就該閃閃發，熠熠生輝。”

說完，林疏月從花枝尖上掐了一小蔟滿天星，輕輕別在鐘衍耳朵后。

的聲音和笑容太溫治愈，目如春風輕，讓人相信，哪怕黑夜如荼，只要仰頭向上努力手，就一定能揪出藏的星星盲盒。

鐘衍眼睛都熬紅了，但又不想哭出來，這樣一點也不酷。他緒低落，低低呢喃，“看到你，我想媽媽了。”

鐘衍母親去世多年，林疏月哭笑不得，“小子，別咒我啊。”

“不是我媽的媽，是舅媽的媽。”鐘衍吸了吸鼻子，“我媽死了，回不來了。退而求其次，求個你這樣的舅媽應該能實現吧。”

溫藉在林疏月無語的眼神里，徹底畫上句號。

而門外的某人，連離開的腳步都帶著浮躍的歡喜。

八點半，鐘衍讓司機送姐弟倆回家。

林余星特殊，林疏月也沒有客套拒絕。走之前，看到玄關鞋柜，一雙放置整齊的深棕切爾西皮鞋。

林疏月本能地看向二樓，這個角度能看到主臥門板一角，而門是閉的。

魏馭城回來了，但沒有面。

阿姨拎了兩小盒獼猴桃，塞給林余星說：“以后常來玩。”

林余星又乖又禮貌，雙手接著，還微微鞠躬，“謝謝阿姨。”

車停在門口，林余星走前。

“林老師。”阿姨突然道。

林疏月側過，“嗯？”

“小衍這幾天狀態不好，”阿姨猶豫了下，還是小聲告訴，“明天是母親忌日。”

—

而凌晨，李斯文忽然接到老板電話，“上次鐘衍看中的背包，明天讓老王買了拿給他。”

李斯文一頭問號，剛想提醒，您下午才看過賬單大發雷霆，還要取消鐘衍的零花錢。

下一秒，魏董語氣低如慈父，“他最近表現不錯，下個月，零用錢多給一半。”

李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