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對面那張悉的臉，沈司瀾高貴倨傲的表裂了一瞬。

但只有一瞬。

很快他便從這種驚愕里夾著不知名緒的復雜沖擊下回過神來，一切都沒有破綻，只是尾音稍稍上揚：“怎麼是你？”

方珞寧垂了垂眸，要笑不笑地反問他：“怎麼又是你？”

原以為那天在沈氏集團沒見到他，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卻沒想到會以這種戲劇似的方式重逢。仿佛心臟往上飄，泛起一陣莫名的緒。

談不上高興或不高興，只是像朝著廣闊的湖面丟了個石子，激起淺淺的波心朝遠蔓延，然后被清風肆意吹拂的褶皺所吞噬，麻木地隨波浮沉。

想起這個男人剛才的話，不舒了口氣。

還好，當年和他分手了。

兩個人較勁一般的對視中，沈司瀾率先眼皮，撇開目，然后清了清嗓子，說：“剛才那些話，是陸歸讓我轉告鐘小姐的。”

“哦。”方珞寧淡淡地點了下頭。

據所知，那位原本的相親對象陸家小爺目前游手好閑，哪有什麼正經工作，家里公司也從不讓他手。工作忙這種話，是個人都知道是瞎扯淡。

況且陸歸那種人盡皆知的花花公子，也不會屑于用這樣的言語去打發人。

或許沈司瀾是想在前友心目中維持一個不錯的形象吧，畢竟他以前就是那麼好面子的一個人，所以給自己找了個這樣的理由。

方珞寧覺得可以理解，于是照單全收，沒有多問：“知道了，我會轉告給鐘小姐。”

沈司瀾頓了頓，又說：“那倒不用。”

方珞寧疑地看過去：“為什麼？”

“鐘小姐本人沒有來，說明也對陸歸沒興趣，就不必再惹鐘小姐不快了。”沈司瀾一本正經地說著，向，“介意一起吃個飯嗎？”

“我為什麼要介意？”方珞寧笑了一下，“該介意的是你才對吧。”

畢竟沈爺如今才是名草有主的男人，替人相親，陪異吃飯，要是被他那位朋友知道，免不得鬧出什麼誤會。

當然了，那都不是該心的事。

此刻只想填飽自己空的胃。

沈司瀾剛抬手喚來服務員，聽完的話，角微微一翹：“是啊。”

服務員遞出菜單的時候，他手接過，然后慢條斯理地開口：“萬一被拍到我們一起吃飯的照片，我那些慕者們恐怕要難過。”

“……”方珞寧不角一。

人說話？

沒想到多年不見，沈司瀾這廝也就換了人模狗樣的行頭，優雅矜貴的皮相之下還是那副囂張紈绔的靈魂。

連旁邊的服務員都憋不住滿臉笑意，噙著濃濃的笑腔道：“沈總，今天的蟹是剛從澄湖運過來的，要不要來一份？”

沈司瀾把菜單推到對面，無比自然地說：“不必了，過敏。”

方珞寧手指剛到冰涼的菜單封皮，男人淡漠卻篤定的嗓音從前方飄過來，像一把綿綿的錘子猛擊了心口一下。

他還記得……

放在膝蓋上的那只手握得的，將腦子里的兵荒馬下去，方珞寧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我要一份芝士培意，和溫泉蛋。”

“好的。”服務員溫地點頭記下，看向男人，“沈總呢？”

沈司瀾：“和一樣。”

方珞寧下意識地口而出：“你不是不吃培……”

剛一開口就后悔了，但只來得及收回一個尾音。

覺到男人投過來的視線，仿佛帶著一揶揄，連頭皮都開始不控制地發熱。

好在沈司瀾沒把置于這種尷尬里太久，語氣淡定地回道：“這家還不錯。”

說話的時候，他角淺淺地勾著，收回目，然后認真看菜單上的小食。

“是啊，沈總很喜歡我們店的培意，經常來吃呢。”服務員笑得合不攏。

方珞寧兩只手都放到桌子下面，手指繞在一起，后面他點了些什麼，也沒聽，只用余捕捉到服務員離開的背影。

以前沈司瀾不吃培，說不了煙熏味的。但即便這樣，因為吃，每次吃飯他還是會點很多，然后一邊啰嗦嫌棄嗶嗶個不停，一邊滿眼寵溺地看著吃。

人心也太易變了。從厭惡到習慣，從喜歡到忘卻，都不過是留在時間長河里的碎片，終歸要被掩埋得了無蹤跡。

“喝龍井還是咖啡？”男人慵懶的嗓音切斷腦子里矯的念頭。

方珞寧回神，看向他手里拎著的紫砂壺，似乎已經替做好了選擇。

“龍井吧。”也很隨意地說。

桌子側面擺著一副小巧而完整的茶，擱水壺的架子底下，一縷藍的火苗映著晶瑩剔的玻璃，幽幽的像閃耀著的寶石。

熱氣彌漫的水柱從男人手里的紫砂壺壺傾瀉而出，澆在過濾的網上，流下去的水由白變綠。霧氣繚繞中，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更顯瑩潤，干凈的指甲約在發著。

方珞寧不看呆了，想起大一那年誤打誤撞走錯活教室。明，窗明幾凈，勾人心魂的樂曲聲中，在黑白琴鍵上如靈般跳躍的那雙手指。

那年他二十二歲，還是個穿白T恤和白球鞋的大齡年。

有點稚，特別囂張，很招喜歡。從第一次遇見，就耀眼得令挪不開目。

直到桌面清脆地響了一聲，方珞寧垂眸一看，面前放著一個冒熱氣的杯子。茶水澄清，散發著淡淡幽香，恍惚飄過的還有一陣清冷山泉般的香味。

男人已經坐回去，那雙依舊漂亮的桃花眼里還夾著幾分悉的囂張，下微仰著，自信倨傲得不行：“嘗嘗。”

方珞寧還沒忘記當年因為喝了一口他泡的茶，很長一段時間連對茶都退避三舍的事，狐疑地用眼皮子夾了他一眼。等看見他抿完第一口后依舊淡定的臉，才終于端起杯子。

沈司瀾早就注意到的舉止，手指拎著茶杯扯了扯：“放心，沒毒。”

“……”方珞寧險些把自己嗆到。

“就算要殺，我也不會用這麼低級的法子。”

方珞寧忍不住一口茶嗆在嚨里。咳了幾聲，才嗔怪地看他一眼：“你說什麼呢。”

沈司瀾笑了一下，略垂眸，眼底的晦暗不明：“是不是還不錯？”

“馬馬虎虎，還行吧。”方珞寧回答得十分勉強。

外公這個人很老派，對茶研究頗深，西山亭的園子里還種著自己的茶樹。方珞寧從小沒喝外公親手泡的茶，雖然自己茶藝不，但還是很能品的。

沈司瀾的造詣這些年可謂是突飛猛進，看來不僅是披了張霸道總裁的皮。

“按照你口是心非的子，還行就是很不錯？”男人自行理解了的話。

方珞寧瞥他一眼：“隨你怎麼想。”

沈司瀾滿意地勾了勾，把茶杯放回茶盤里，讓服務員上菜。

兩人吃飯的時候都沒怎麼說話。

方珞寧從小被外公教育得嚴格，食不言，寢不語，除了和閨好友在一起的時候會隨意一些。現在沈司瀾對來說等同于半個陌生人，自然不會像五年前那樣，一邊吃飯，一邊跟他撒了。

對方也保持著優雅安靜，沒有打擾。不遠那桌相親的男都比他們熱鬧得多。

餐廳送了飯后甜點。

方珞寧用金的小勺子吃著提拉米蘇小蛋糕，沈司瀾一會兒看，一會兒轉頭看窗外，最后目還是定格在沾了點油的臉上，就這麼饒有興致地看著吃完。

直到起的時候，正要去拿座位后面的包，腦袋稍稍一轉，卻被一只溫熱的大掌攔住，依稀還聞到很淡的香煙味。

他指腹過頭發時，不經意到耳朵，帶起一陣夢幻般的麻，又很快被現實拉扯回來。

這才發現他另一只手從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張灰條紋的方巾，纏著食指，輕輕在頰側了。余瞥見方巾沾上的深油，不臉頰熱了熱，低聲道：“謝謝。”

男人兩只手都收了回去，仿佛剛才的溫度和全都是錯覺。但接著，他把那張用過的方巾疊起來，塞進的子兜里。

“不用謝。”他勾了勾，著的目似乎比剛才灼熱了些，“洗好再還我。”

方珞寧：？？？

“意大利手工定制。”沈司瀾低頭睨向兜里出的一小截布料，“記得用熱水，手洗。”

“……”

“不能太用力。”

方珞寧終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男人卻發出一聲很輕的笑，磁沉的嗓音仿佛是從腔里震出來，從四面八方環繞住：“還有，當面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