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男人手指向電梯，方珞寧猛地從回憶中離出來，視線對上那雙意味不明的眸子時，聲音不自覺低下去：“能不能不走這邊？”

沈司瀾手指一頓，詫異地抬了抬眼皮。

方珞寧解釋道：“人多，被看見不太好。”

雖然他們如今什麼關系都沒有，可萬一傳到他朋友耳朵里，也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說的也是。”沈司瀾扯了扯，轉走向專梯。

方珞寧亦步亦趨地跟著，最初重逢時就在腦海里起伏過的愧疚，快要占滿此刻的所有念頭。

于于理，這個男人都是遷就和包容著的。而當初太過年輕和脆弱的，并不知道怎麼去平衡自己所遭遇的變故和一段真摯的。

“沈司瀾。”站在他后，了他名字。在電梯封閉的空間里，恍惚帶著一綿綿的回音。

男人背對著，嗓音很低地“嗯”了一聲。

“這些年。”頓了頓，試探著開口，“你過得還好吧？”

原本想問的是他過得好不好，可轉念一想，他是眾星捧月的沈氏集團太子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怎麼可能不好？

這話落在沈司瀾耳朵里卻是另一番意味。

他似乎帶著些偏不讓如愿的倔強，涼颼颼開口：“拜你所賜。”

方珞寧沒聽明白他這是好還是不好的意思，心口堵著的那塊石頭越發落不下來，一路都忐忑不安，直到他們到電影院，沈司瀾去自助機前取票。

方珞寧甚至不知道他買的是什麼片子。

當男人拿著票走過來的時候，余才瞥見影片的名字——《我在時間盡頭等你》。

看上去是個文藝片。

記憶中他們只看過一次片，當被電影里深的男主角得眼淚嘩嘩的時候，沈司瀾卻在旁邊煞風景地說：“放心吧，現實里不會有男人這麼傻。”

“都是編劇編出來哄你們這些小姑娘的。”

當時甕聲甕氣地問：“那要是我得絕癥死了，你都不會難過的是不是？”

二十二歲的沈司瀾轉過頭看了幾秒，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在昏暗的放映廳里顯得深邃卻明亮。

“想什麼呢？”那時他笑得沒心沒肺，還頭發，“想我為你終不娶？你不如做個夢。”

從那以后，再也不和他看片。

然而這次，當電影臨近結尾，男主消耗自己的生命穿越時空一次又一次救了主，當知曉一切的時候，男主已經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方珞寧淚點低，從后半部分就開始憋著聲啜泣，著的紙巾也了，旁邊的男人卻始終不發一言。

他不說風涼話，也不嘲笑，方珞寧反而覺得不習慣，漉漉的眼睛轉過去睨了他一眼。

沈司瀾卻正好偏過頭，昏暗中兩人目猝不及防地匯，皆是微微一。

但對沈司瀾來說，只是十分短暫的失態。很快他若無其事地轉回去，懶懶開腔：“看我干什麼？我像傻子嗎？”

方珞寧不扯了扯：“不像。”

似乎所有令人的深到他那里，都只會落得一個“傻”的評價。

有時候覺得這個男人像沒有心，卻又仿佛是沒看清楚，到此刻依舊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讀懂過他。

不過現在，懂不懂都無所謂了。

電影院對面就是地鐵站，而且這會兒正堵車，方珞寧沒打算再讓他送自己，于是主道別：“我回去了。”

“吃個飯吧。”沈司瀾隨意地說。

“飯點早過了，我也不。”方珞寧著他十分自然地笑了一下，“而且我欠你的也還了，以后我們就別聯系了。”

說完不等男人回應，便轉去過馬路。

誰料剛踏出兩步，手腕突然被一片溫熱包裹住，接著一不容抗拒的力道將扯回去。

方珞寧毫無準備，腦袋就這麼撞進男人堅火熱的懷里。肩膀上是他另一只同樣溫度的手，隔著子纖薄的布料輕輕摁著，很快將那一片暈出熱的覺。

一輛托車著從后呼嘯而去。

沈司瀾卻沒急著放開，只是松了那只著手腕的手，微涼的嗓音被香樟樹下掠過的晚風吹進耳朵里——

“咱倆分手也沒分得苦大仇深吧？”

方珞寧不攥住手指。

“方珞寧，當年可是你甩的我。”沈司瀾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我都不怪你了，你有必要這麼躲著我？”

方珞寧心口一跳，試探著抬眸看向他：“你不怪我？”

“怎麼。”男人眼里夾著興味，“你不會以為這麼多年，我天天都惦記著你吧？”

“……當然沒有。”方珞寧眼皮了。

“那不就得了。”沈司瀾終于松開另一只手，淺淡而隨意地勾起，“廢話，上車。”

肩膀上仿佛還殘留著男人手掌的溫度，還沒反應過來，沈司瀾已經轉朝車位走去。

拉開車門，好整以暇地著：“方大小姐，用請的嗎？”

方珞寧著頭皮走過去，上了車。

淡淡的木質香薰彌漫在車里并不寬闊的空間，兩人上都染著同樣的味道，在昏暗而仄的夜里，平添上幾分若有似無的曖昧。

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白皙修長，骨節勻稱而分明，右手虎口約有一條痕跡，比周圍皮都淺一些。

那是大二開學搬宿舍的時候，金融專業的生被安排到最老舊的一棟，上下鋪鐵床，連柜也沒有。學校不允許換床，爸媽也不讓出去住，于是方珞寧和其他孩一樣從宿管阿姨那兒拿了幾支蚊帳的竹竿，在網上買了個組裝柜。

自己搞不定，沈司瀾幫。金尊玉貴的大爺哪里干過這種事，還非要逞能，親自給弄，結果手不慎被竹竿劃傷，留下這道不太明顯的疤痕。

如今看著，依舊覺得眼睛刺痛，心里堵的慌。

“看什麼？”沈司瀾覺到的眼神，依舊目不斜視地開著車，角卻勾著慵懶恣意的弧度，語帶調侃，“我承認，這些年我是比以前更帥了，但以我倆目前的關系，你這麼看我不合適吧？”

“誰看你了。”方珞寧連忙撇過頭向窗外，“我是在想事。”

“回憶過去？”沈司瀾輕描淡寫道。

方珞寧不心口一。

隨即傳來男人夾著輕笑的嗓音：“開個玩笑。”

車子在擁堵的公路上速行駛，方珞寧一直著車窗外，卻總能從那些閃耀不止的燈中清晰辨認出映照在車窗玻璃上的男人的側影。

他無可挑剔的容，自然拔的背脊，略微揚起的流暢的下頜，每一框都是致命的完。

他說得好像也沒錯。

這個男人，比當初更加攝人心魄了。

方珞寧定了定神，強迫自己不再被男牽著走，剛拿出手機準備刷會朋友圈，突然有電話打進來。

是許久沒聯系過的方啟盛。

方珞寧原本不想接他電話，可沈司瀾似乎特意把音樂聲扭小了些，便鬼使神差地摁下綠鍵。

方啟盛渾厚的聲音仿佛要刺穿耳：“下周你八十大壽。”

方珞寧淡淡地“嗯”了一聲：“知道了。”

方啟盛：“周六辦壽宴，你記得回來。”

“不了。”方珞寧面無表道，“我馬上要回英國。”

“回英國？”方啟盛嗓音拔高了些，“寧寧，你還要跟我鬧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鬧，方先生。”方珞寧嗓音輕自然，毫無緒，“我回國是為了阻止您賣掉外公的園子，既然事已定局，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方啟盛長吁了一口氣：“寧寧，園子的事爸爸也是沒辦法，如果還不了那些錢，你要看著爸爸坐牢嗎？”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清亮的音，稍有些遠，但卻清晰地傳到方珞寧耳朵里：“爸爸你在跟誰打電話呢？快來幫我選壽宴穿的禮服呀！”

方珞寧冷著臉掛了電話。

低緩的音樂聲里，控制著因為緒起伏而略變得明顯的呼吸。

良久，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問：“你為什麼要買西山亭的園子？”

“沒有為什麼，想買就買了。”沈司瀾指尖輕叩著方向盤，答得隨意。

方珞寧扯了扯，心想自己問了個什麼傻問題。

在拍賣會上買個園子，對他來說不過就是一時興起，花點小錢圖個開心，哪需要什麼理由。

方珞寧一時間沒說話，到他問：“什麼時候回英國？”

方珞寧垂了垂眸，說：“中秋。”

“到時候通知我一聲。”他語氣一貫的慵懶隨意，聽不出緒波。

方珞寧轉頭睨了他一眼：“干嘛？”

“就通知一聲。”男人笑了一下，眼底卻好似一片黑暗的虛空，“送你就別想了，沒空。”

“……”誰特麼想你送了？自狂！

方珞寧忍不住角一，一陣曠久卻悉的火苗在里噼里啪啦地燃燒起來。

他倒是真沒有變。

包括這張一就能噎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