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確定您的沒有摔傷嗎?”
“……”
江澤予怔愣了片刻,輕輕梭了一下角, 接著不自在地放下手:“……沒有。”
志勇懷疑地對著后視鏡看了一眼, 誠如他說的,后座上男人的一張俊臉毫無破損, 只是臉有一些泛紅。難道按角是他的小習慣?他怎麼從來沒注意過。
不過這不重要,志勇繼續嘮叨:“那咱們明天也得去醫院, 這半年來您的眼睛癥狀好像有變差的況。”
從前也只是像剛剛那樣在線昏暗或者線太亮的況下會視力下降, 可近來他早上去江總家接他,發現他在剛睡醒的那一個小時里視力也很差,甚至有幾次他看到他襯衫扣子都上下錯扣。
志勇明白江總向來討厭別人提他的眼睛, 生怕撞槍口上, 于是立刻拉個墊背:“是紀總吩咐的,張醫生前段時間回了國,咱們只能先去醫院。紀總給您約了明天的眼科復查, 他還說了, 這兩個月完了茶話會還有幾家小公司的收購,還和YR簽了長期合作, 接來來一個月,您就該好好待在醫院里休息。”
他說完,又極其小聲地轉述了一下紀總的話:“他說, 您要是想變瞎子, 也可以不去。”
江澤予沒有說話,閉上眼睛似乎是想要一下一個盲人的世界,可車里的燈過眼皮映出一片暖黃, 以至于那還是不夠真切。
但他也并非沒有過,比如剛剛,在那片昏暗里他牽著的手,卻完全看不到哪怕一點點的廓。
他大概還是不想真的變一個瞎子。
“嗯。”
距離YR和茶話會的聯合新品發布會過去了一個禮拜,YR集團今年的中國區主題代言人正式宣,男主角是最近風頭正盛的小鮮岑寧,模特出道、氣質冷淡,又憑借前幾個月火的偶像劇男一號的角迅速走進大眾視野。
岑寧能拿下YR的代言人,可以說是實至名歸。
然而令人瞠目結舌是,和他搭檔的主角竟然是茶話會簽約的一名時尚博主,雖說常年混跡時裝周和各大時尚雜志,但和娛樂圈卻八竿子打不著。
謝昳在時尚界名氣雖大,可時尚圈子畢竟小,關注的人不算多。所以對于很多網民來說,不過是個不知名的十八線網紅,這不,甫一宣,謝昳的微博便被岑寧的們攻陷。
“哪里來得十八線網紅,蹭我家寧寧的熱度;能掉這麼多明星,肯定是走了后門吧;長得這麼明艷有攻擊,一看脾氣就很不好……什麼攻擊,那氣場,氣場!Sunny姐,這些人太過分了!”
謝昳正在寫視頻腳本,聞言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手速飛快:“知道過分你還看?不是自討沒趣麼?”
Zoe鎖上手機:“我不看了,我要畫個圈圈詛咒這些人出門摔跟頭、被鳥屎砸。”
說罷悶悶不樂地把話題轉移到工作上:“Sunny姐,你電腦里那個fiftyfactsaboutme的視頻我剛剛在幾個平臺上都上傳了,油管會慢一點。哦對了,我看到你的文件夾里有一個之前錄好的舊版本,需要剪輯花絮嗎?”
謝昳聽到提起舊版本,神經登時繃:“不用,咳咳……那個你不要打開,是我喝醉的時候錄的。”
Zoe沒有在意,“哦”了一聲。
想到剛剛上傳的完整視頻,一改方才的喪氣,托著腮幫子眉飛舞地八卦起來:“Sunny姐,你真的打算在今年年底之前找到男朋友啊?還是要帥氣幽默的那種?”
謝昳聽到的問題不一愣,這才想起來因為當時的問題征集中,有好多都在關心的終大事,甚至有幾個在線給相親的。于是便在視頻里許了這麼個新年愿。
當時就是隨口一說,并沒有當真。
男朋友麼。
謝昳抬手按了按角,一周之前,那個在大腦短路之下發生的短暫倉促的吻,除了江澤予發的一條短信,再沒有了后續。
五點鐘,謝昳摘掉眼鏡,按了按酸的眼眶。
從工作室出來,恰好韓尋舟打電話約喝咖啡。咖啡廳離公司不算遠,打車二十分鐘的距離。
謝昳遵循習慣點了一杯意式,端著咖啡坐在靠窗的吧臺邊。十一月中下旬,北京的溫度已經到了零下,街道上除了飛馳而過的車輛,只有寥寥幾個行人裹了外套頂著呼嘯的大風前行。
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謝昳照慣例從手提袋里拿出筆記本電腦,在瀏覽的搜索欄輸“周家”、“周子駿”、“周奕”等關鍵詞,往下著查看最新的相關新聞。
周家這兩年著實低調,除了上個月投資了一家新興互聯網企業的新聞之外,竟然沒有任何消息。還有周子駿,網上有關他的新聞全部被撤除了,搜索結果全是其他同名的人。
謝昳皺了皺眉,正想要再搜一搜一些相關的經濟論壇,便聽到咖啡廳的玻璃門被推開。
抬眼,姍姍來遲的韓尋舟愁眉苦臉的模樣撞眼簾。
韓尋舟上穿著件簡單的白棉襖,下面配了淺牛仔、尖頭高跟靴,明明是簡約又時尚的穿搭,一淺卻襯得更黑。好在個頭小,一張臉只有掌大,五又生得極為可,整糅合起來還是順眼的。
渾不在意地抬手,沖謝昳打了個招呼,嘟著拉開椅子在邊坐下。
“快點單吧。”
韓尋舟把包包擱在旁邊,瞥了一眼吧臺上那一小杯espresso,嫌棄道:“昳昳,你怎麼竟喝些苦不拉幾的玩意兒?這一小杯下去,我都能清醒到明年。”
說話一向五分得夸張十分,謝昳不甚在意地分三口把一小杯濃咖啡喝完,混混沌沌的大腦瞬間清醒了幾分:“那是你沒喝到好的,做得好的意式濃香醇厚,你還沒覺出來苦,咖啡的濃郁香氣就充滿口腔了,和紅酒同理。北京城里百分之八十的咖啡廳都做不出來,這家就不錯。”
謝昳說完,也不免覺得自己夠好笑,這五年來,夜里得靠酒眠,白天則靠意式清醒,人活這樣,真的是再諷刺不過了。
“再好喝也比不過——”,韓尋舟聽罷無所謂地攤攤手,都懶得起,側過沖吧臺那邊招手:“服務員,這邊再要一杯卡,我要加雙份糖。”
咖啡還沒上的功夫,謝昳打量了接近古銅的一眼,那天晚上在酒吧線不足,還沒有察覺黑得這般分明,于是促狹笑道:“舟舟,你現在這個實在不適合愁眉苦臉。我猜人家黛玉妹妹葬花的時候,大概沒有曬黑你這樣。說吧,什麼事兒惹你不開心了?”
韓尋舟聞言哀哀低呼:“昳昳啊,我這不是在愁找不到工作麼?你知道的,我研究生畢業只上了三個月的班就去了非洲,在那里一待就是兩年多,我現在履歷上幾乎是一片空白,最近投的簡歷全都被拒了。”
憤憤不平地咕噥:“媽的,我去應聘初中老師都不要我,我好歹也是S大本碩連讀的高材生好吧?
看著那副郁卒的模樣,謝昳簡直想要發笑,指了指被韓尋舟隨意擱在桌子一角的馬仕菜籃子:“你就算找到工作,哪家公司能給你每個月開一個馬仕?”
韓尋舟一噎,隨即連忙為自己辯解:“那不一樣,包包是包包,工作是工作,不沖突。昳昳,我需要社!現在天待在家里,我都快個黃臉婆了。還有,你都不知道,賀銘實在是太過分,每天一下班就回家,早中晚都給我打電話查崗,我都不知道我是嫁了個老公還是找了個監護人。”
謝昳聽著氣呼呼的語氣,翻了個白眼:“你家賀律師肯在事務所業務最關鍵的階段拋下所有,陪你在烏干達待上大半年,你就知足吧。”
韓尋舟聽到這,邊不自覺暈出笑意來。自知理虧地吐了吐舌頭,為自己不經意間秀的一把恩沖謝昳討好賣乖。
不多時,卡上了,把咖啡推到自個兒面前,眼睛眨間正好瞄到謝昳的筆記本電腦還亮著的屏幕。
“周家?”,韓尋舟抿口double糖分的卡,含糊不清地咕噥,“昳昳,你查周家的新聞干嘛?”
謝昳利索地合上電腦,面平靜道:“……沒什麼,剛剛收到個七八糟的推送,就好奇搜了一下。”
韓尋舟毫不疑義地“哦”了一聲,忽然想起點陳年舊事:“對了昳昳,說到周家,我記得周子駿初中的時候是不是還追過你啊?嘖嘖,現在想起來都讓人骨悚然。他那種人渣竟然追過你,我聽說他高中的時候禍害了不孩子,但就因為周家,沒有一個人敢告他,也沒有一個人告功的。”
“是麼,我不太記得了。”
謝昳不太想談這個話題,但又不好表現地太明顯,于是韓尋舟果然沒有察覺到——
“怎麼就不記得了。好像是咱們初三那年?我記得他不是還約你出去玩兒嘛,我那天生病請假了,收到消息的時候急得不行,幸好后來你沒事兒。你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我可門兒清,那小子從小就是個壞胚子,連我爸這麼個老好人都說,他看著就一肚子壞水。”
謝昳聽到提起那件事,心里一凜,勉強回答了一句:“……是啊,幸好。”
其實從那個時候就知道周子駿是個人渣,人本善這個詞,在周子駿上似乎是行不通的。當初以為周子駿追過的那件事便是他們之間唯一的集,可沒有想到,命運后來會給開這麼大的玩笑。
謝昳心里被攪得很,下意識拿起攪拌棒敲了敲杯沿。
好在韓尋舟不再糾纏這件事,遲疑片刻開口:“對了昳昳,你知道……江澤予的眼睛是出了什麼問題嗎?我媽不是得了白障嘛,前幾天我陪去醫院檢查,在眼科看到了江澤予和他的書。他的主治醫生和我媽媽的是同一個人,是國眼科方面最權威的專家。”
“我敲門的時候,聽到大夫說他的眼睛況在惡化,建議他之后幾個月都減用眼,最好是住院觀察。”
“后來我問了他的書,他不肯病,只說之前幾年一直是請的私人醫生,但那醫生回國了,所以才到來醫院看。”
謝昳心里咯噔一下,登時覺出些許之前被忽略過去的細節來。
上周在晚宴現場,燈暗的時候江澤予和解釋過,他只不過是用眼過度造的眼疲勞,那時候他的表和語氣實在是太過自然,以至于謝昳本就沒有產生懷疑。
可現在想來,卻都出不對勁。
如果只是像他說的用眼疲勞,那為什麼在燈熄滅的一瞬間他的書會這麼著急?而且在找到他的時候,他的模樣分明是完全看不見的,那種程度,可不是簡單的眼疲勞能解釋的。
“你在哪家醫院看到的他?”
“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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