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蘇宓說,自己有春梅一個便夠了,不過也不好駁了督主的心意。
“馮寶,我就一個人,其實不用這些人服侍,督主若是缺了,就放督主那兒吧。”
馮寶聞言,知道蘇宓誤會了什麼,忍著笑意道:“既如此,那奴婢先去替督主,將什搬過來。”
“搬什麼?”
馮寶笑道:“督主想重修葺一下正院,才讓云霜姑娘將客房收拾了出來。”
“待正院修整好了,還要累的夫人,一同再搬回去呢。”
***
東緝事廠在宮城的西側,若是騎馬,不過一炷香的距離。
東廠大堂的擺設講究,廳后面是磚砌的影壁墻,其上雕刻有狻猊神,寓意秉公無私。堂后則建有祠堂,祠堂供奉著歷代掌管東廠的督主的職名牌位。
兩排榆木椅上,當頭坐著的是東廠的掌刑千戶和理刑百戶,其后,是各個州的隸役。
無人說話,整個廳安靜的仿佛只剩下呼吸聲。
直到秦衍邁進大門之時,刷的一下,是眾人站起時帶出的袍夸嚓聲。
他步子行得緩,那一下一下的,好似踩在這些人的心尖上,讓他們更加連大氣都不敢出。
掌刑千戶周正見秦衍坐上了桌案后的主座,首先開口,“督主,桌上這些是這月各州番役呈上來的役報,還請督主過目。”
秦衍挑開各州陳布在桌案上的簡書,看了一會兒,忽爾笑了一聲。
“我不過是一個月不在,東廠的刑獄司,怕是要生出青草了吧。還是要我帶你們去北鎮看看,人家是怎麼抓人的。”
他雖帶著笑,但聲音中的冷冽,聽的在場的人心里倶是一震。
周正垂著頭,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廠督大喜,下頭的人平日繃的了,好不容易有個由頭,有些懈怠。之前的掌刑,因在押犯逃跑一事被革了職,他也是才從錦衛調過來,哪能這麼快立下威嚴。
余看了看對面一樣低著頭的百戶,還有后面的一干人等,這話,看來也只得他來應。
幸好前些日子在泉州,有了點收獲。
“督主,其實我們的人前幾日從泉州,捕了流竄的倭寇,只是言語不通,找了通曉倭語的,又說聽不懂他們說的,所以如今還在用刑審問。”
秦衍揮開方才看過的簡報,抬眼看向周正,“泉州管海防的還是吳松嶺麼。”
“稟督主,是。”
泉州地東南沿岸,海貿繁榮,庵埠海關進口的貨如黃白藤、暹綢、胡椒和木材等皆是俏之,然凡事有利弊,其海岸線綿長,海上盜匪倭寇亦極易侵。
朝廷派了專人去往泉州設置了衛所,吳松嶺便是這一批被派去的泉州衛指揮僉事,已有半年,然效不顯,這其中的原因,東廠一直在查,只是吳松嶺領有水兵,每每遇到東廠的人,必會阻礙。
是以周正才覺得此次抓獲倭寇,雖不能邀功,但至也能抵下一些過。
秦衍看了他一眼,“帶我去看看。”
“是,督主。”
***
東廠的刑獄司與東廠在一,雖說不比北鎮的詔獄來的名頭大,但若是讓那些犯事的人自選,誰都不會愿意進東廠,施刑的同樣是錦衛,可招式都是沒了的太監想出來的,夾,釘指,油煎,站重枷,只是聽聽都駭人不已。
刑獄司有專門的刑房,此次這批倭寇有十余人,仗著言語不通,都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樣。即使用了刑,也沒撬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秦衍進刑室的時候,正逢到了其中三個用完刑。
那三個倭寇生的矮小,樣貌猥瑣,上和臉上沾了枯草和污,刺鼻的腥臭味陣陣,施刑的兩個錦衛都掩起了口鼻。
看到秦衍進來,那三人原本泛著死氣的眼神溜溜轉了一圈,很明顯,他們認識掌刑,而能讓掌刑跟在后頭的,必然是更大的了。
兩個錦衛循著腳步聲向門口,見了來人連忙起,一邊極快地甩掉臉上的遮巾。
“督,督主。”
秦衍只看了他們一眼,便繞過二人,徑直走向墻邊鎖扣上圈箍著的三個倭寇,在距離三尺的位置,緩下了腳步。
“你們,聽不懂我朝的話麼。”秦衍隨意挑了最右的一個,站在他正前方。
三個倭寇似乎沒什麼反應,里念念有詞,像是些舶來話。
秦衍低頭摺了摺袖擺,笑道,“聽不懂,那要雙耳有何用。”
話音落的一瞬,陵安手中亮一閃,秦衍跟前的倭寇右耳便被刮下,一陣慘聲響徹刑房,珠子便好似計算好的一般,恰巧滴在了秦衍皂靴前一寸。
手起刀落,利落地不過是呼吸之間,周正并著剩下兩個錦衛雖說見慣了腥,還是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那個被切了右耳的倭寇,容痛苦不堪,立時暈了過去,可是人還被鎖鏈吊著,便好似一副尸,晃晃。
“現在聽懂了麼。”秦衍移步站到了第二個倭寇面前,陵安則冷冷地跟著挪了一步,手上的刀鋒還在滴著。
剩下兩名倭寇看著秦衍心里又驚又怕。其實他們常在岸邊流竄,怎麼會完全聽不懂明殷朝的話。只是剛被抓進時,他們假意不懂,就聽施刑的那兩個錦衛閑聊,說只等通語的到了,一招即殺,那說了必死,他們當然是只講些敷衍的話了。
秦衍垂眼睥睨著他們,“先開口的那個,我饒他不死。”
他的勢極高,他說的話,只是聽著都覺得無人會質疑,話甫一落,剩余的兩人便再也不猶豫,開始爭著開口。
“我,我說。”其中一個搶了話頭的倭寇扣扣索索道,“是,吳松,嶺取,百十之利。”
....
走至刑獄司外,刑千戶低首問道:“督主,那個倭寇如何置。”
他問的,正是秦衍說要饒了一命的那個,督主的話,向來是說到做到的,但真放了,像倭寇這種危害一方,邪之事做盡的人,他實在是不甘。
“等案子結了,將他收攏送去明廠。”
明廠皆為公公,那便是要將那倭寇去勢,這些個倭寇.,不知道糟蹋了多沿岸的好子,原本周正聽聞秦衍放他活路,還有些不適,如今突然就有些暢快起來,這該是比死還要讓他難了!
“對了,”秦衍頓了頓腳步,“施刑的那兩個各打二十。”
周正聽了心里雖疑,卻不敢多問,“是,督主。”
等秦衍走遠,周正轉回刑獄司,刑房里已經被略規整了一番,倭寇皆被拖回了牢房,只余下兩個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的錦衛。
只是當他們看到周正進來時,心又被提了起來。
“你們到底是怎麼審的!”周正厲聲道,“為何督主一來,他們便招了。”
“掌刑,我們也用了酷刑了,可他們偏是不招,大概是督主勢.....”
這種話雖說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至于審了那麼多日,也沒有進展。
“你們施刑時,可是以為他們不懂我朝的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兩個錦衛原本自覺無辜,但此時聞言,便面面相覷起來,他們之前因著以為這些人不懂,的確提過‘等招了便不再伺候了,現在著,殺都不能殺’這等話,難怪.....
周正看他們表,心下了然,“督主心善,只罰你們二十個板子,下去領著吧。”
東廠的二十板子,怕也是要去掉大半條命。
“謝,謝掌刑,謝督主。”
兩個腳的錦衛互相攙扶著下去領罰,周正看著余下帶的鎖鏈,思緒也跟著輕晃。
他才來不久,但廠督,似乎與他想的要有些不同。
***
皇城里,乾清宮的殿門前。
朱景煜披著一件殷紅底捧壽團花的玉綢袍子,俊蒼白,白皙如玉的手撐在門前的長型石墩上,看著那個從宮門口款步而來的男子,眼底的郁終于變淺淡了幾分。
“新婚燕爾,朕還以為你不會來了。”朱景煜虛拳抵口,咳了幾聲。
秦衍拾步上了大理石臺階,邊撣了撣揚馬而來惹的輕塵,“東廠抓到了泉州的倭寇。”
朱景煜轉走向殿,“泉州沿海倭患肆行,朝廷連撥了三批銀兩,倶是一無所用,是那吳松嶺的問題麼。”
“若是他,可不會束手就擒。”
“所以我會親自去泉州。”秦衍跟在朱景煜后面,穿過了殿牖。
“舍得你的小妻麼?”朱景煜笑道,只是下一刻,他帶笑的眼里又閃過鷙,聲音低沉,“阿衍,你答應過老督主,以朕為首。你發了誓的,可不要忘了。”
秦衍冷冷抬頭,“我沒忘。”
...
待秦衍走后,朱景煜臉上神越發黯淡起來,他翻看著桌上,供他挑選的侍寢名冊。
呂德海從殿外端著一碗湯藥走近,“陛下,到時候飲藥了。”
那褐的藥湯,聞起來便是一種苦惡氣味,讓人作嘔,朱景煜仰頭,一口喝了下去,哪怕是再難喝的藥,喝了二十年,都不會再有什麼味道了。
“陛下,今晚侍寢的人,可選好了。”
朱景煜對著呂德海溫地笑笑:“張懷安替朕選好了嗎。”
“奴婢,奴婢不敢。”呂德海聞言忙跪在地上。
“不敢麼....”朱景煜于影中喃喃自語,“那就讓朕清凈一個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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