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警察來了已經是半個小時后，周行衍被過去問了話，因為是向歌報的警，所以也一同被過去了。

況差不多問完，警察視線落在人手臂綁著繃帶上。

向歌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把襯衫袖管拉下來遮住。

本來也沒什麼大事，嫌麻煩懶得是一點，一旦追究起來宮茉一過來，那的職業也就全餡了。

周行衍站在旁邊，垂眸看了一眼，沒說話。

向歌被問了幾句話也就沒什麼事兒了，此時也已經快十點了，坐在滿地玻璃碎片的辦公室里，撐著腦袋往外瞧，被剛好走進來的男人一眼掃回去了。

向歌仰著頭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這種患者家屬總是會遇到嗎？”

“偶爾會有。”周行衍垂頭看著，眉頭微皺了下，有點為難。

時間已經晚了，他沒辦法讓自己一個人回去。

可是現在確實也走不開。

周行衍想了下，從口袋里翻出手機來發微信。

二十分鐘后，梁盛西氣吁吁地出現在了骨科住院部辦公室門口，看著周行衍將滿地的玻璃碎片掃在一起，一臉愕然：“怎麼回事？”

周行衍拿著掃把抬起頭來，下朝向歌那邊揚了揚：“幫我送回家。”

梁盛西沒反應過來，愣了愣：“啥？我幫你送回家？”

周行衍瞥他一眼：“不然我幫你？”

梁盛西看了一眼旁邊翹著坐著看戲似的人，好心晦的提醒道：“要不然今天我們串個班？。”

周醫生：“不用。”

“……”

你他媽還真的是十分敬業啊。

梁盛西一臉一言難盡的表看著他，一口氣憋了半分鐘，才終于好不容易完整的出來了。

向歌撐著腦袋站在旁邊看戲似的，差點笑出聲來。

梁醫生真的無法理解，這兩個人怎麼一個一個都這樣啊，只有他一個人在這里皇上不急太監急想著多給他們制造一點單獨相的機會。

兩個人往外走，走廊里警察還沒走，向歌視線看過去，旁邊小護士正蹲在地上撿撒了滿地的東西。

向歌眼睫垂了垂：“在醫院工作好辛苦啊。”

梁盛西走在旁邊，聽見了，笑了笑：“何止辛苦啊，簡直不是人干的活兒，又危險，吃力不討好，下了手胳膊都是的，熬的人頭發一把一把的掉，黑眼圈比雙眼皮還寬，遇到激進一點的患者家屬，那他主治醫生真的慘死了。”

向歌挑了挑眉：“那你還做了醫生。”

梁盛西頓了頓，突然道，“我大學的時候，和阿衍是室友。”

向歌眼睫抬了抬。

“那個時候阿衍和現在不太一樣。”兩個人坐著電梯下到一樓，梁盛西歪著頭想了下，“有點像那種，古堡里憂郁又郁的臠。”

向歌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了：“憂郁的什麼？”

梁盛西擺擺手：“總之就是很病，你懂我意思就行了。”

向歌回憶了一下高中時期的周行衍，雖然鋒芒和眼中傲氣是比現在濃重明顯，但是好像也并沒有什麼憂郁又郁的氣質。

“總之看上去就是完全不像個醫生？”

梁盛西點點頭，“尤其是拿起手刀的時候，像個殺豬的。”

“……”

向歌：？

“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他可能以后會去做個法醫什麼的，畢竟和他當時的氣質還符合的，我就問他，你為什麼來學醫啊？”

梁盛西著下笑了笑，“他說，因為希這個世界上的痛苦一點。”

向歌腳步一頓，整個人怔在原地。

第一次被周行衍帶回家并且霸占了人家的床睡了一晚以后，整個寒假都沒再見過他。

再次見到他是高一寒假開學的前一個禮拜。

高三開學早，他們早早就開始上課，他那天晚上下了自習又去圖書館，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路上靜的只能聽見風聲。

還是在那個路燈下，還是那一團小小的，悉的人影。

周行衍腳步頓了頓，走到旁邊去。

向歌抬起頭來，黑眸烏地，空，沒焦距，有目驚心的跡順著耳廓后往下淌，一直劃過白皙的脖頸流進領口。

這是第二次到周行衍家里來。

這次和上次不太一樣，耳后的傷口極深，長長的蜿蜒下來，像是被什麼利劃，邊緣微微外翻，殷紅的不要錢似的流。

周行衍紗布和消毒棉一塊一塊的換，幫止，好半天，都沒能止住。

他手指都僵了，骨節泛白，“我們去醫院吧。”

呆愣愣地扭過頭來，看著他，下意識搖了搖頭。

周行衍線僵直，聲音繃著：“你這個應該要針的，不去醫院止不住。”

還是搖頭，無論他怎麼說，都不肯去醫院。

年又氣又急，聲音帶著點沙啞和明顯的薄怒，低聲名字：“向歌！”

向歌看了他一眼，抬手去而后的傷口，被周行衍一把抓住手腕阻止，

“你手臟，別。”

他好像被氣的不行，聲音眼神都很兇，又有點挫敗的覺。

向歌才發現這個人脾氣好像也不是特別的好。

乖乖放下手，沉默了一下，慢慢出聲，“不能去醫院。”

“什麼？”

“醫院會實名，還會打電話通知家長，不能去。”

周行衍聽明白了。

他抿著沉默了一會兒，盡量幫掉了傷口附近的跡，用紗布繃帶先做了簡單的應急包扎，然后翻出自己的大，遞給。

向歌遲疑著，反應有點慢，沒接。

周行衍直接走過來站在面前，微微俯，將手里的大給披上。

年型稍有些清瘦，不算寬闊的臂膀和手里的大將整個人圈過來，讓人生出一種被擁抱著的錯覺。

他垂著眼，看細低垂著的眼睫：“我帶你去不用實名的醫院。”

周行衍拉著下樓，等了一會兒才攔到車，報了個地名。

向歌和他并排坐在后座，車子開出去一段，開始有點困，迷迷糊糊地靠在出租車椅背上，頭低垂，拉到而后傷的皮，疼得鉆心。

向歌眉皺，死死閉著眼。

恍惚間，有一雙溫熱有力的手輕緩托起的頭，聲音低低地，悉，在耳邊緩慢持續的響，著的名字，告訴別睡，跟說話。

出租車在一家私人醫院門口停下的時候，向歌已經有點模糊，子半著，整個人被周行衍半攙扶著下來。

著他，整個人熱乎乎地，在發燒。

周行衍提前打了電話，門口已經有人在等，看車子上的兩個人下來，連忙小跑過來把人抱進去。

等再醒過來人躺在病房床上，窗外夜幕低垂，病房里面沒開燈，有星星點點和細碎月過窗子進來。

向歌眨眨眼，沒眨，又轉了轉頭，半邊腦袋有點麻。

周行衍坐在旁邊，聽到響，轉過來看。

年還穿著校服，上面有一片跡，是沾上去的。

他好像一直有點小潔癖，此時卻不太在意的樣子，子湊過來，抬手了額頭：“燒退了。”

向歌掙扎著想坐起來，又被按著肩膀按住，

“傷口剛了針，你別。”

向歌不了，側著頭看了一眼病房墻上的掛表，眼睫輕，緩慢開口：“今天。”

“什麼？”

聲音有點啞，低低的：“已經兩點了，我生日，是今天。”

周行衍才反應過來。

剛剛在出租車上，為了分散注意力讓清醒，他想方設法和說話聊天，問了的生日星座什麼的，絞盡腦搜刮了他腦海里僅存的平時班里生一直在討論的一些七八糟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問題的殘影。

周行衍笑了，頭湊過去了一點，“嗯，那你有什麼生日愿？”

向歌躺在床上很認真的想了想，而后平靜開口緩慢道：“希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痛苦都能一點。”

年一怔，直直看著的眼睛。

漆黑長翹的眼，在黯淡的月下明亮又澄澈，平靜淡然，和他印象里下眼神囂張飛揚的截然不同。

周行衍視線側移，到耳邊被干涸跡粘合在一起的發后，稍微頓了頓，突然名字，“向歌。”

抬眼睫應了一聲。

“你以后不要打架了。”

向歌愣了愣。

他想起幾個禮拜前，幾個小時前，滿的目驚心，還有而后模糊的傷口和止不住的。

周行衍抿了抿，表很嚴肅：“你下次再打架，我就不管你了。”

向歌卻突然笑了。

他以為不肯去醫院，不肯回家，是因為怕家里人知道了會擔心，或者怕被罵……嗎。

向歌突然有一種深深地，不知名的，古怪小心，又難以名狀的緒。

不想告訴他原因，不想讓他知道為什麼，不想被同憐憫，不想被嫌棄。

向歌垂著眼睫彎了彎角，“好，以后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