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回憶

六年前的那段記憶對念想而言，并不算陌生，但卻是為數不多，不想回憶起的。

念想還一直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時，那天的天氣不是很好，沒有暖傾城，連日都朦朧灰暗，沉沉得似乎是下一秒就能下起雨來。

念想十八歲那年，長了智齒。那顆智齒橫沖直撞地冒出頭來后，又拼命地向正常的牙齒，直到最后終于……長歪了。

智齒的疼痛應該有不人經歷過，那應該是一種很難以形容的痛，不像是磕了桌角一陣鉆心，也不像是摔倒后，那一陣劇烈。而是一種很緩慢卻很持久，一點點牽扯著神經，一點點拉你全部心神的痛。

從牙齒的神經末梢傳遞而來，整顆牙以一種熱烈搏的姿態，有力地宣示自己的存在。那是一種從深蔓延而來，一點點加劇，牙齒酸痛又熱漲，想忽視又無法忽視的覺。

那年還在上高三，一開學學習就有些張。加上智齒作祟，生平第一次考試鐵盧，掉到了年級第五。

很怕疼，尤其是牙疼。所以對這顆智齒容忍了良久，嗑了不的止痛藥，最后實在疼得不了了，這才請假去的醫院。

那一年老念同志的公司遇上了一點問題，問題雖小但卻很棘手。馮同志和他共進退，兩個人一起去了j市。

念想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站了半天，盯著那部公用電話良久，久到老板都了惻之心：“是不是沒帶錢啊？要是有急事的你先打吧，我不收你錢了……”

念想說了聲謝謝，又站了片刻終于下定了主意，轉去了學校門口的公站臺。

對牙科醫院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概念，也不知道附近哪里有，招了出租車后，說地址時便是：“師傅，去附近好一點的牙科醫院。”

司機師傅看還背著書包，穿著學校的校服，關心了一路牙齒的況，然后把放在了b大附屬牙科醫院的門口。

掛完號，坐在醫院的長廊里，看著外頭灰暗的天，捂著微微腫起的右臉難得想哭。

等了半個小時候，終于被護士小姐到名字，深呼吸了一口氣，邁進去，然后一腳邁進了他的世界里。

醫院下午有些忙，徐潤清的實習老師干脆讓他直接上手醫治。

他剛洗完手，戴好口罩。拿起擺在他面前的掛號單，眼便是患者的名字——念想。

他的第一位病人。

“醫生，我牙疼，你幫我看看吧……”

他聞言抬頭看去，正對上的那雙眼睛清亮徹得像是山間溪流。

那個孩子的手指還著臉，傻乎乎地和他對視。

“念想？”良久，他放下手上的掛號單，站起來，確認的名字。

“……是我。”因為牙疼，說話小小聲的，吐字有些不清晰，帶著這個年紀的孩子特有的糯。

徐潤清微勾了一下，眼睛也因為這個笑容微微彎起一個弧度，抬起手指輕托了一下的下。

剛洗過的手直接而上，帶上微微的涼意。

他一手固定的下，一手輕了一下的下顎，沒用幾分力就輕巧地分開了的。手指接著溫熱的皮，輕聲問道：“哪里疼？”

念想聲音含糊不清的：“右邊……最里面的……那顆牙齒……”

忍不住去打量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輕……長得應該也不差。因為念想看見他的眼睛，漆黑又深邃，比看過的很多的男同學的都要好看。

個子也很高，微微彎腰仔細觀察的牙齒況時，湊得有些近，近到念想能看進他的眼底深。那是一種很明亮清澈的眼神，深幽到極致，眼底是含著一抹沉郁的濃黑，聚而不散。

看得微微有些失神，直到他緩緩皺起俊秀的眉，語調平淡道：“你的牙齒問題已經有很久了。”

不是疑問，是肯定。

念想很單純的覺得，這一定是的良醫！

可憐兮兮地點點頭，等他松開手，這才合上，再開口時聲音里都帶了一哭腔：“我疼了好久了，因為牙齒疼，把考試也考砸了……”

老念同志前段時間還跟承諾，如果這次考試還保持著年級前三的好績，就帶去游樂園。

結果……

一臉沮喪，更顯得垂頭喪氣。

徐潤清拆開一次的手套戴上，回頭見這副樣子，目在的校服上溜達了一圈，略微沉：“幾年級了？”

話落，指了指念想側的牙科椅：“躺上去，我仔細檢查一下。”

念想把背上的雙肩包取下來小心地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爬上牙科椅躺好，表毫不見放松：“如果會疼的話，一定要提前告訴我。”

徐潤清“嗯”了一聲，拉過椅子坐下，取了一次的口鏡要檢查的牙齒況。

張時飛快地說了一句：“我今年高三了，我怕疼，你要輕一點。”

徐潤清眼底漫開一層笑意，又沉沉地應了一聲，緩聲道：“只是檢查而已，不會疼。”

不知道是注意力轉移了的緣故還是這會牙疼的確緩解了些，那疼痛的覺稍緩，念想也有了心思去研究別的……比如眼前這個只一眼就讓分外好的那人。

“長智齒了。”他輕聲說了一句，又問：“疼多久了？”

念想搖搖頭，有些記不清：“我不記得了……反正覺已經很久了。”

“先去拍個片子，我要看看況。”他收回手，想起什麼，補充了一句：“拍片不痛。”

念想有些囧地捂著坐起來，牙科椅上的那盞燈就離頭頂只有一寸距離，抬頭看了看，輕推了一下，從牙科椅上跳下來。

徐潤清開好單子遞給：“拍片的費用是30。”話落，又四下看了一眼，問道：“你一個人來的？”

念想點點頭。

“錢帶夠了沒有？”

念想繼續點點頭，老念同志給的生活費還是很大方的，來醫院之前兜里裝了一堆的零錢……

“繳費就在你掛號的那個窗口，完費用拿上單子去這條走廊盡頭的ct室拍好片子。”他指了個方向，聲音醇醇的，很好聽。

年輕男人的眉眼又致，只出一雙眼睛，就得人心神馳往。

念想微微臉紅，低下頭去“哦”了一聲，拎起書包就小跑著出去了。

念想拍完片子回來時，他已經坐在電腦前看了。旁邊還站了一位年長的醫生，兩個人輕聲流了幾句，爾后那個醫生匆匆離開，他轉過來。

念想站在他后有些迷茫：“問題很大嗎？”

“不大。”他抬手點了一下電腦屏幕：“你過來看。”

念想湊過去，就挨在他的旁，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是第一次看見牙齒的x片，牙齊整，但看上去……依然猙獰……

下意識了，有些不太敢相信——（⊙x⊙）牙原來長這樣？

徐潤清點了一下那顆長歪的智齒：“阻生智齒，是橫向長的，并不是正常萌出，看見了沒有？”

念想點點頭：“看見了。”

“所以要拔牙。”

念想0.0：“……”雖然來的路上已經做了這樣的打算，但此刻聽到這樣的結果還是忍不住心尖微微抖。

會疼哭吧……qaq。

“表不用這麼壯烈。”他輕笑了一聲，那雙眼睛也彎起，如一泓清泉，清澈見底：“這顆智齒已經引發了你周圍組織發炎，就是我們平常說的智齒冠周炎。附近的牙齦腫痛暫時拔不了，需要每天鹽水沖洗上藥……”

略微一頓，輕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你還在上學，來醫院方不方便？”

“中午有午休。”念想聲音低下去，有些郁悶：“吃藥不行嗎？消炎藥，或者止痛藥。”

徐潤清抬眸認真地看了一眼，跟解釋：“看清楚這顆智齒的位置了沒有？它沒有空間，會繼續你正常的牙齒。而且現在的況是已經引起了你局部的發炎，如果不拔掉你會一直疼下去。”

念想妥協：“那……那什麼時候拔？”

“先消炎。”

啊……消炎。

念想牙齒，想了想，又問道：“那費用呢……是要一次完嗎？”

“不需要。”他輕扯了一下口罩，并未拉下來，只又出來一大截直的鼻梁：“一次沖洗的費用是38，先付這一次的。”

話落，他抬眸看著，似乎是在笑，眼睛微微瞇起：“沖洗會有些痛，你得早點做好心理準備。”

念想有些淡淡的蛋疼，垂著眼睛，表慘烈：“沖洗也疼麼？”

“嗯。”他輕點了一下頭，抬腕看了眼時間：“先給你沖洗，等會再一次繳費。”

他瞄了一眼作臺，見還站在那里，指了指牙科椅：“躺上來。”

念想有些發，一瞬間腦子里閃過很多種奇奇怪怪的緒，等磨蹭著爬上牙科椅時，脆弱的心理防線正一點點被牙齒疼痛的委屈代替。

護士去準備需要用的東西，徐潤清正在戴手套，回頭一看，就看見端端正正地躺在牙科椅上，眼睛盯著天花板，眼眶卻微微發紅，一臉的委屈。

他微挑了一下眉，拉了椅子在旁坐下，想了想，又抬手了一下微微腫起的右臉。隔著一層手套，那并不清晰。

念想扭過頭去看他，這會連鼻尖也紅了，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一般。

“這麼怕疼？”他輕笑了一聲，那語氣似是有幾分無奈：“沖洗之后不會立刻緩解疼痛，但是慢慢你就會覺得好一點。”

念想沒敢真的哭出來，畢竟……太丟人了啊。

努力了半天，把眼淚憋回去，但開口時，那微弱的哭腔還是暴了：“不是……我一個人有些害怕……”

說完，又覺得丟人，看了他一眼，他眉眼平靜，安靜地等繼續說下去。

想了想，聲地哀求：“你等會，輕一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