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卿抱著卷宗,閉著眼隨口敷衍:“這只是一個加重語氣的句子,別放在心上。”
殷璄閑話家常道:“你就是不被顛死在馬車上將來也要跟我一起死在殺場上,這樣用對嗎?”
“……”衛卿了角,“殷都督,這個造句不好玩。”
“造句?”殷璄嗓音清和慈悲道,“你應該能聽出來,我是在加重語氣。我怕寂寞,不能一個人死。”
衛卿額頭,額頭上的包越越疼,腦袋也越越脹。
馬車停下來時,漪蘭在外面道:“二小姐,我們到了。”
衛卿掀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發現殷璄已經把送到了衛府門前。
衛卿看了殷璄一眼,起準備下馬車,道:“殷都督這額頭,回去還是得敷一敷。”
殷璄道:“明日上朝,首輔若是見到了,他可能很著急。”
畢竟今晚殷璄最后見到的是衛卿,明日蘇遇要是一看見殷璄額上有傷,定會聯想到衛卿,認為和殷璄之間發生過什麼事。
衛卿一聽,起的作頓了頓,又從善如流地坐了回來,對外道:“漪蘭,你先進去拿點冰塊出來,分兩份,記得用布包著。”
“哦。”
漪蘭便先進了府門,不一會兒又拿了冰回來。
衛卿自己拿了一團,又遞給殷璄一團。
殷璄手接了過來,于是兩人就默默地坐在馬車里,冰敷額頭。
隨后兩人心平氣和地聊起了天。
跟衛卿聊天,殷璄總能聊得下去的,就像老友寒暄一般隨意自在。
“你想要的東西,怎麼不直接去找首輔,他給你取來不是輕松自如。”
如此衛卿也就用不著去殷璄那里要資料,然后鎖定目標,還辛苦一趟把自己弄進大理寺牢里。
衛卿抬頭看他,笑了笑道:“那樣的話,你是不是就能第一時間抓住他的把柄?那不是害他麼。”
殷璄垂目看下來,目里的深邃浩瀚無邊,道:“你舍不得害他?”
衛卿淡淡勾著角,道:“跟我無怨無仇的人,我沒心去害。”曲著一條,手肘撐在膝蓋上,手里的冰團在微垂著的額頭上著,又道,“雖然知道殷都督肯幫我,今夜還肯出現,多半是因為首輔,但最后還是承了你的。”
“是不是覺得不報答一下說不過去。”
衛卿笑瞇著眼道:“是啊,明年殷都督還要去避暑吧?明年你要是還被刺,那時我還你。”
殷璄看一眼,道:“不是死在殺場就是被刺,你是不是不希我過幾天好的?”
“怎會,殷都督在高位,應當及時規劃未來有可能發生的風險嘛。”
等冰敷完以后,衛卿回了府,殷璄也就此離開。
回到風曉院后,夜已經很深了,衛卿洗漱過后躺在床上,漪蘭給整理衾被時,也問了一個類似的問題:“二小姐想要這份卷宗,為什麼不直接找大都督出面去弄呢,要是他出面一定手到拈來,二小姐今天這樣就太過冒險了。”
衛卿闔著眼道:“別人若是問你借一樣無足輕重的小東西,你不放在心上隨手就借了,還能討著個人。可別人若是問你借一筆錢,你不得考慮一下損益,借出去的錢還收不收得回來?”
所以不管是對殷璄還是對蘇遇,想要依靠他們坐其是最愚蠢的,人家跟你非親非故,憑什麼給你依靠?只要能偶爾借助一下他們想要挾制對方的思量給自己謀點小便利,那就很不錯了。
漪蘭腦回路全然不跟衛卿在一條線上,若有所思道:“追究底,還是大都督若即若離,讓二小姐很沒有安全啊。若是早點把關系確定下來,那二小姐還是別人麼?自己人都不分什麼借不借的。”
衛卿還能怎麼辦,只有閉著眼睛裝睡著啊。
第二天醒來,額頭還有些痛,但好在包已經消下去了。
衛卿坐在窗前,第一時間便是打開那冊厚厚的被大理寺塵封已久的卷宗來看。
當年繆家究竟發生了什麼禍事,衛卿年紀太小,對此一無所知。
可是當翻開卷宗,一直往下看時,平靜的臉就漸漸變得凝重。
當年繆公為太子太傅,地位何等高崇,他若是犯了案,牽連門生眾多,大理寺必定不會草率理。
若繆家一案是冤案錯案,看卷宗案總能找到些蛛馬跡,還有可能替繆家翻案并洗刷冤。
原來五年前,太子自盡于東宮。皇帝悲痛萬分,認為太子黨臣沒有盡臣子本分,一怒之下,以繆公為首的太子黨臣,全部一朝下獄。
衛卿意識到,這案可能沒有辦法翻。因為這不是冤案錯案,這是一場政治禍。
事關太子之死,一國未來的儲君,繆家雖凋零,門生離散,可最終皇帝卻法外留,只賜死了繆公一人,這對于繆家來說已經算是天大的恩。
衛卿合上卷宗時,冬日的從窗外照進來,將臉照得蒼白。一雙眼清蒼茫如琥珀。
卷宗所載,衛卿外公雖然被賜死了,可兩個舅舅只是被發配邊疆三年,如今三年已經過去,衛卿不知道他們在何方。
等回過神來之際,提筆寫了兩封信,卻不知該往何寄。
邊關那麼大,怎麼能把他們找回來?可能繆家遭此一劫過后,舅舅們也不想再重回這個是人非之地。
衛卿一連幾日都神郁郁,提不起神。
當衛卿提出要上街時,漪蘭當然十分積極地響應。出去氣、散散心也好。
一上街,衛卿就打聽到京城里設有信棧,類似于郵局的一個地方,可以投信到信棧里,付了錢,便有專門的人負責送往各地。
衛卿帶著兩封信便前往信棧,只知道個邊關大概的方向,收信人是原本充軍的人員,留下詳細名字過后一并給信棧里的人。
信棧的人但憑模糊的信息,也無法保證把信送到確切的人手上。但衛卿還是決定試一試。
漪蘭問:“二小姐希舅老爺重新回到京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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