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轎攆比衛府里任何一輛馬車都要奢華，實在讓人瞧著眼熱。

閑雜人等不得進宮，漪蘭為衛卿的丫鬟，也只好留在了府里。

這一路上都非常平順，到了宮門口，也順利通行。

衛卿的心，隨著宮墻樓宇漸漸呈現在眼前，而五味陳雜。

這里沒有什麼東西會因為歲月的漫長流逝而失去了本有的彩。

宮檐下的鏤花彩雕年年都有人往上面新添料；花園里亦是繁花不謝、不管春夏與秋冬；宮里的人，舊的去了新的來；宮里的，舊的堆在雜堆里暗無天日，新的陳在眼前亮麗鮮。

衛卿不想去回憶，但也無法徹底忘記，曾經娘帶著往這宮里走過，去他外公的太學里聽外公授課。

外公十分寵，衛卿模糊的記憶里，他是個笑的白胡子老頭。他在太學里給排了一張小桌子，準旁聽。

后來漸漸就了太學里靜懿公主的伴讀。

衛卿清楚得很，再不想進來，最終還是不得不進來。只有這樣，才能一點點靠近權力的中心。

進了明妃宮里，衛卿由宮一路引著進殿。

低垂著頭，進來后毫無差錯地向明妃行跪拜禮，彼時靜懿公主也坐在明妃邊，衛卿道：“民參見明妃娘娘，參見靜懿公主。”

靜懿的眼神從衛卿進來伊始，便微微熱切了兩分。只不過端坐著，一臉的矜持高傲。

明妃讓邊的嬤嬤把衛卿攙扶起來，打量著，溫聲道：“卿卿？”

衛卿應道：“民在。”

明妃朝手，遲疑了一下，方才緩步上前。

明妃拉著到面前，眼神復雜地看著，道：“一轉眼，長這麼大了。”

繆嵐以前進宮，走得最頻繁的，便是眼前這位明妃了。兩人在各自出嫁前，乃是一雙好友。

明妃道：“前些日聽聞是你救了我們靜懿，靜懿了風寒，一直沒有機會你進宮來，今日總算得以一見，我應當好好向你道謝。”

衛卿道：“娘娘言重了，公主是從衛府回去途中遇劫，民也有責任。”

明妃還是將挑選好的東西贈給衛卿，衛卿道：“上次皇上已經賞賜過了，娘娘實在不必如此。”

旁邊的靜懿終于開口道：“這是母妃親自選的，你不可浪費母妃的心意。”

不等衛卿再多說，靜懿已經讓宮人把東西全部搬去晚些時候要送衛卿回去的轎攆里。

隨后明妃又拉著衛卿說了會兒話，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繆嵐。

明妃無不慨道：“當初你娘離了京，不想，竟是一去不回。卿卿，你娘是如何……”

衛卿垂著眼，眼底幽深沉靜，上平寂道：“我娘心結難解，久病難治，便逝去了。”

既然衛辭書對外宣稱，繆嵐是病逝的，那就病逝的好了。

這是娘最后所剩下的僅有的一點面。

反正有朝一日，會用的方式，將娘的清白，向衛家全部討回來。

明妃待衛卿不由愈加憐兩分，還言道若是以后衛卿有什麼難，只管來找，自會為衛卿做主。

衛卿謝過，明妃知道兩個孩子必是有話說的，便不留衛卿，讓靜懿帶去自己寢宮里。

靜懿端著的公主架子，從明妃的殿上下來，不茍言笑地走出去，走到門口還回頭來看一眼，確定衛卿是否跟在后面。

靜懿的寢宮里十分舒適溫暖，靜懿一進去，就吩咐宮人送茶果點心。

衛卿著角，聽提點心的名字都提了一大串，看那不冷不熱又理所當然的神，怕是恨不得把宮里所有的點心都讓宮人呈上來一般。

衛卿忍不住打斷，道：“公主要這麼多，吃得完麼？”

靜懿回頭看一眼，道：“沒讓你吃完，每一樣你嘗一口就行了。”

衛卿：“……”好吧，有錢人的世界還不太理解。

但靜懿還是在衛卿提出意見以后，便沒再往下說點心名字了，就讓宮人去準備以上所說的那些。

就說的那些，就算每一樣衛卿都嘗一口，也得夠撐的。

靜懿邊的福禮下去準備，臨了笑道：“公主點的這些，都是素日里公主覺得好吃呢，是希二小姐也會喜歡。”

靜懿有種被拆穿了的惱，道：“多，退下去。”

衛卿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挑。

開玩笑，這皇家里做出來的點心，有難吃的麼？

宮全都一應退下去后，靜懿讓衛卿坐下，還遞了一個暖手爐給，然后就嚴肅地皺著眉，開口問道：“聽說你揍了季從賢？你為什麼要揍他，還被關進了大理寺？”

衛卿道：“在街上起了點爭執。”

靜懿便老的語氣道：“你與他一般見識做什麼，他不學無慣了的。后來我讓人去大理寺接你，結果回來的人卻說，首輔和大都督也去了，你沒跟首輔走，卻跟大都督去了衛廠？”

當時靜懿聽到這一消息時，還替衛卿了一把冷汗。好在首輔讓宮人傳了話，讓靜懿不必擔心，第二日就聽說衛卿已經安全回家，靜懿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眼下不等衛卿回答，靜懿就又問：“你去衛廠，大都督有沒有為難你？那里的錦衛對你刑了沒有？”

衛卿道：“大都督要是怎麼了我，我現在還能好好的嗎？”

靜懿打量著，見委實沒有什麼事，便道：“你才回來京城不久，衛廠那個地方有多兇殘你還不知道，以后不要貪新鮮想進去瞧一瞧，這次算你運氣好。”

適時宮上了熱茶進來，靜懿要的點心，前前后后地送了一些，擺在茶幾上。

那些茶點看之致非常，聞之芳香撲鼻。

衛卿捧著熱茶喝了一口，靜懿公主忽然幽幽道：“外面傳言，首輔與一子于房中甚是親，衛卿，你知道那子是誰嗎？”

衛卿冷不防一口熱茶嗆在了嚨里，低咳不止。

靜懿狐疑道：“你為何反應如此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