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得突然，奴婢也還沒來得及……”眼看著衛卿走到自己的房門口了，漪蘭臉上的表越發古怪。

衛卿手落在房門的門叩上，道：“方才首輔說的尺寸你都記下了嗎？改日照著首輔留下的信息，去給他做一件外袍出來。”

漪蘭一張臉皺的：“二小姐為什麼突然想起來送首輔裳呢？”

衛卿想起來也是郁悶，道：“要不是姓殷的燒了他的袍子，我能這麼費勁麼。靜懿公主盯得，要我趕還，怕是連蘇遇外袍上一針一線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個，二小姐，大都督他可能、可能還沒走遠……”

“走了就好，我管他有沒有走遠。”

見衛卿推開門要進去，漪蘭往后退了兩步，道：“小姐還是自己進去吧，奴婢想起來還要收拾飯桌呢！”

不等衛卿回答，漪蘭扭頭就跑了。

衛卿走了進去，轉將門合上，然而當回轉來，冷不防看見窗邊坐榻上坐著個人時，著實口氣，嚇了一跳。

瞇著眼睛一看，冬灑進來，窗邊的人影清淺隨和。

衛卿不由了自己的眼睛，莫非醉眼昏花了不，怎麼那看起來好像是……殷璄？

此時漪蘭在隔壁屋里，著口暗自慶幸。

幸好，幸好之前蘇遇要抱衛卿回房時，漪蘭急中生智找了個說辭，道是閨房重地、男子不得擅，否則真要是讓蘇遇把衛卿抱回房，和殷璄撞個正著，那不就很尷尬了嗎……

關鍵時刻，漪蘭覺得自己還是很靠得住的。

眼下衛卿往窗邊走近兩步，又仔細看了他兩眼，道：“殷都督？你不是去別還有點事嗎，怎麼還在這里？”

殷璄手邊的茶幾上攤著一本冊子，他清閑地翻過一頁，道：“這就是在別。”

衛卿：“……”這還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好在殷璄是先離桌了，否則蘇遇絕不會先行離開，兩人還不知要耗到什麼時候。

先前覺得僅僅是有點頭暈，還不會醉。可是現在突然了驚嚇，覺一酒勁兒直竄上腦，眼前陣陣發花。

衛卿給自己倒了杯冷水灌下去。

見殷璄在翻的東西，便問：“你在看什麼？”

不等殷璄回答，自己就傾過來，把他手里的那冊東西給收走。

殷璄坐在坐榻上未，道：“想過替繆家翻案麼？”

衛卿把卷宗抱在懷里，反問道：“翻案我外公能活過來嗎？”

有那個力去澄清過去，不如著手以后，只有以后穩妥了，才更有機會看清以前不是麼？

“沒想過就好，你翻不了，即便翻了案，繆家的人也不可能再被起用。”殷璄將懷里的卷宗出來，在衛卿面前翻開，指著某頁上面的名字，“這繆謹，是你舅舅對嗎？”

衛卿在茶幾這邊坐下，看著他的手指落在寫著“繆謙”字樣的旁邊，雪白的線襯得他的手指修長有力。

衛卿回道：“是我二舅舅。”

殷璄清淡道：“他在邊關，充軍了伍，大抵是想靠建功立業來重振繆家，你想找他回京城來，可能不行。還有個繆謙，沒在邊關伍，暫且還沒消息。發配的三年期滿，或許有可能重回京城，朝廷也沒有明令止繆家之后重新參加科舉進朝為……”

他說著，發現衛卿沒有回應，也不知有沒有在聽，便抬眼寥寥看一眼。

結果衛卿也正愣愣地看著他，涼涼日照亮窗欞，落進的眼眸里，琥珀的瞳孔徹到容納不下任何人或者，卻偏偏將他坐在對面的影子映進了眼底。

衛卿覺得自己一定是醉了，看著對面的人，越來越模糊，看不清他的五廓，看不清他臉上的表。

可是扶著額頭閉上眼睛的時候，卻有一張神俊朗的臉，帶著冠帽十分干凈明晰，那雙眼睛總是溫憫慈和的，說話的嗓音好聽，脖子下的襟整潔到一不茍。

衛卿深吸了兩口氣，啞然問道：“殷都督所謂的去別的地方有點別的事，就是指告訴我這些嗎？”

殷璄將起，衛卿怕他走了，手就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你什麼時候幫我找的我舅舅？我的信，你也幫我寄出去了是不是？”

抬起頭，著他居高臨下的臉。在他這里，沒有什麼眾生平等，那慈悲如佛陀的眼神，只會讓人敬畏，讓人仰。

有誰能夠真正地靠近他呢？又有誰，能夠被他納在眼里？

所以衛卿很詫異，怔愣過后，接著便不得不清醒。

衛卿道：“我外公是文臣，大舅舅和二舅舅也應當是飽讀詩書的文人，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文人，殷都督倒是說說，我二舅舅是怎麼伍做軍人的？”拉著殷璄的手緩緩起，靠近他問，“是殷都督讓他去的對嗎？將來繆家若重新朝，有一脈便是殷都督陣營里的人了。”

殷璄垂目看著，片刻，嗓音低沉得只有聽見，道：“衛卿，你生為人，既可惜，也不可惜。”

衛卿有些站不穩，一倒頭就抵在了殷璄的膛上。

若有若無地牽了牽角，道：“殷都督果然做任何事都思慮周全，未雨綢繆。我很榮幸與殷都督相互幫助、各取所需。可是繆家已經做過一次政治犧牲品了，不會再做第二次，繆家將來不與殷都督為敵，但也不會與殷都督為伍。”

“那你呢，與我為敵，還是與我為伍？”

衛卿道：“至于還殷都督的，那比還首輔的容易多了，不講，不拖泥帶水。倘若以后殷都督有需要，我還是會盡全力幫你，”恍若輕淡地笑了笑，“反正像殷都督這樣的禍害，肯定千年，以后應該有的是機會還你。可笑，殷都督怎麼可能無所求，我竟差點就要被你了。”

最后一句話聲音極輕，說完，便無聲無息，已經沉睡在懷。

那酒的后勁兒這會兒才淋漓盡致地發作。衛卿渾都犯，靠著殷璄也靠不穩，緩緩往一邊倒。

殷璄扶著的腰把抱起，朝床榻間走去，彎將放下時，還隨手拈開了鬢角微的發，道：“偶爾一下，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