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賦有磁的聲音，明明沒有靠近衛卿的耳朵，也沒有溫熱氣息落在的耳廓，聽來耳中仍是莫名一。

衛卿又問：“你為什麼要擋在我上面？”

殷璄回答：“我只是恰好比你高。”

衛卿無聲地勾起了角，帶著笑意地清了清嗓，道：“嗯，只是恰好比我高。”

衛卿想了想，道：“靜懿就是太閑了，沒事也要找些事來做，以后若是提到我，不管說什麼做什麼，殷都督最好都不要完全相信。”末了又無奈地補充一句，“眼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殷璄道：“讓你來找書，你不也聽話地來了？”

提起這個衛卿就郁郁，道：“讓我找的全是分散難找的書，不然也不會耽誤這麼久。”

說罷兩人又陷了沉默。

居然被靜懿公主給設計擺了一道，這對他們兩人來說，簡直就是恥辱。

后衛卿驀然又開口問道：“殷都督，你認識寇大學士家的兒寇晚照嗎？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個即將為義嫂的子，衛卿空聞其名，不得見其人。或者說從前就是見過，也不識。

殷璄回答得也隨便，道：“沒注意過。”

他反問：“你在乎長得丑、好壞嗎？”

衛卿道：“關心長得丑、好壞有什麼用，總歸是要為我義兄的妻子。我問的是是否有主見，是否好掌控。將來嫁進了蔡家，到底是為首輔所用，還是為蔡家所用，還未可知。”

又道：“我義兄長得俊朗，又有武才，雖是賜婚姻，難保那寇晚照不心。只要了心我義兄就掌握了主權。這次我義兄進京來領婚旨，勢必在京城完婚。這事由首輔一手促，往后義兄怕是會在京城里安家立業。殷都督有何應對之策？”

殷璄道：“且靜觀其變。”

衛卿曲著雙膝靠書架而坐，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膝蓋上，思考時手指間便來來回回地捻著一片角，道：“讓義兄和首輔的人聯姻，是為了牽制義父，從而達到限制你的目的。倘若義兄在京城安家立業，義父卻依然遠在州城任都指揮使，這樣牽制來也是遠水滅不了近火。所以有可能義父也會來京。”

殷璄當閑聊一樣，道：“皇上有旨，命蔡錚一家赴京辦婚事。”

“這一來，就很難再回去了。”衛卿思忖著道，“你薦了康王做巡城史，那首輔薦了誰？”

“他尚未明言舉薦。”

衛卿沉默片刻，分析道：“他可能舉薦的是我義父。現在兩家還只是聯姻，等義兄到了京城以后，首輔勢必會想方設法地把義兄拉到他的手下去做事。義父在地方任都指揮使時手里有權，可到了京城，則會因為義兄限。然巡城史一職給了義父，多會給殷都督在京城增添助益，除非他們能從中換到更大的利益。”

殷璄不疾不徐地從衛卿手里出被的角，衛卿才發現似乎錯了角，以為是自己的，腦筋時便下意識地捻來捻去，結果卻了殷璄的。還把他角都弄皺了。

衛卿正想幫他平，殷璄沒讓管，卻自然而然地塞了另一襲平整的角進手里，像是要給繼續。

衛卿：“……”

殷璄道：“蔡錚那里，有一部分邊境兵權，可號令臨近的邊境軍。”

衛卿道：“那他一旦進京，自然就會有另一個人填補他的空缺，那麼順理章就把邊境兵權給收攏了去。”

“嗯。”

之前衛卿還尚存疑慮，可現在看來，一切都說得通了。蔡錚一家在京城里即將安家無疑。

良久，衛卿道：“那這一局，殷都督是輸是贏？你與首輔一番連環計使下來，最后得利的是皇上。”

“皇上要的就是這樣。”殷璄語氣溫淡隨和，“我若一不拔，反使他輾轉難安。用兵事，當避其鋒芒，方可長久。”

這便是殷璄做了權臣這麼久以來仍屹立不倒的原因。

他知道進退，懂得取舍，更不計較一時得失。既然是皇帝要的東西，他不能與皇帝爭搶，要在適當的時候毫不留地拋出去。

衛卿勾了勾，道：“萬一皇上想要你手上的所有兵權呢，你若是都出去了，可不就任人宰割了？”

即便黑暗之中，也能覺到殷璄側頭向看過來。

他語氣十分尋常恣意，道：“一國之疆，政外都不可能永太平。有戰場的地方，皇上就需要將。今日他可以全部剝奪我的權，明日也不得不放權。”

后來衛卿才知道，他能有今日的功勛威，能有應對朝堂上的爾虞我詐的淡然自若，都是靠他一步步開拓邊疆打出來的。抵外敵時，他能讓外敵連戰連敗，最后服服帖帖地俯首稱臣。

不僅外敵懼怕他，皇帝也忌憚他，所以才招他回朝。

當年這些京中貴胄包括衛卿在，著榮華安平之時，而殷璄可能正在邊境浴戰。

不怪他殺人如麻，殺千上萬人者，才就了一代英雄。

所以眼前這點得失，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衛卿意識到，他的襟和大氣，以及他的眼界所看到的東西，非常人所能及。那時覺自己平靜的心，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給，開始猛烈地跳了幾下。

若是在白天，可能會被殷璄看出異樣。想，幸而現在是晚上。

衛卿笑道：“今日聽殷都督一言，很是榮幸，又讓我自慚形穢。”

“自慚形穢，你這是在謙虛還是在恭維？”殷璄道。

衛卿一本正經道：“恭維的時候我通常都是夸殷都督長得好看的，說是謙虛也太假了，我是自覺比之不及，所以自慚形穢。”

“那要看跟誰比。你跟我比不及，也不丟臉。”殷璄閑話家常道，“因為這世上只有一個殷璄。”

衛卿低低笑了笑，“嗯”了一聲，聲音極輕道：“殷都督說得對。這世上只有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