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的夫人小姐們，但凡是有點眼見力的也該看明白了，今天這一出，原來是要逐出家門呢。

難免有人就會覺得衛卿傻，衛辭書要把趕出家門，為何還要提起自己的名字還寫在衛家的族譜上？

族譜上只要還留著的名字，將來不就留有余地麼？一旦名字一除，就徹底不是衛家的人了。

一個兒家，犯下罪行，落大獄，等罪名定下來，難免一死。可到時候，又有誰替收尸，又有什麼地方來給安葬？

衛瓊琚和衛瓊玖高興得就快要仰聲大笑了。今日衛卿被趕出家門，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辱至斯；還負重罪，等一死，還死無葬之地！

能有如此下場，真是老天開眼！

果真，衛卿這一提起，衛辭書也生怕撇不清干系似的，連忙命人去請族譜來。

今日他要當著眾人的面，讓衛卿眼睜睜看著，衛辭書要把從衛家除名。

季從賢還想著沖進去，侯夫人摁著他的腦瓜子把他拉到一邊去，低聲道：“當初靈舒郡主在宮宴殿上指認這衛二小姐盜取皇上壽禮時，還記得是如何應對的？”

季從賢急躁道：“我當然記得，娘放開我，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

“你這傻兒子，當日從容不迫，毫無慌張急，”侯夫人嫌棄地看了季從賢一眼，“再看看你，上躥下跳跟只猴子似的。有那般聰明睿智，若是當真被趕出家門，豈會當面提出族譜，使得衛侍郎斷了的后路？”

季從賢聞言漸漸冷靜了下來。

侯夫人又道：“你可見臉上有半點悲戚之？與其說是衛侍郎斷了的后路，不如說是斷了衛侍郎的后路。你還對那丫頭心存不舍？為娘可提醒你，這丫頭你對付不住，還是趁早別想了。”

可不是，他在這里急得跟猴兒似的，在那里卻早有應對之策。

很快，族譜被請到了堂上來，衛辭書拿過一支朱砂筆，照著那族譜上衛卿的名字重重地劃了上去。

衛辭書居高臨下地道：“看清楚了？從今往后你不是衛家人了，滾！”

衛卿淡淡勾了勾角，不不慢地斂著角起來，隨手拎起自己的藥箱，挑了挑眉道：“既如此，還請衛侍郎和老夫人，以及這一眾的衛家小姐、夫人姨娘們好自為之。”

衛辭書一聲冷哼，無盡譏諷道：“一個將被定罪死之人，還有閑心替別人心！”

衛卿看著衛辭書，對他十分溫和地笑了笑，道：“衛侍郎，且走著瞧。”

不知為何，看見衛卿面上那毫無悲，以及平平淡淡的語氣，陡然讓衛辭書心頭一窒。

隨手拂了拂角，已然風輕云淡地轉，往堂外走去。

榮安侯夫人提醒季從賢道：“看清楚了麼，那哪是被趕出家門應有的神。”

堂外圍觀的賓客們見出來，自主地讓開了道。

雖形容狼狽，可那一寧淡溫和卻又不容侵犯的氣度卻無法讓人忽視、輕蔑。

衛家人在堂上，看著的背影，依舊是不不慢的樣子，走出前庭，走出衛家的大門。

這時大夫姍姍來遲，老夫人才以不適為由，先行到后院里去休息。

衛卿站在衛家的大門前，瞇著眼抬頭看了看晴朗無云的天，然后若無其事地踱下臺階，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現在事都暫告一段落了，自然不會再待在大理寺的牢里。

這多日不得一個好覺，眼下要回去洗個澡，換干凈裳，然后躺在床上飽睡一覺。

衛家門前延的巷道轉角，停著一輛馬車。

在衛卿走出衛家之前，便有隨從將衛家所見之事回到馬車這邊來細細稟報。

“大人，二小姐給衛老夫人敬了杯茶，衛侍郎認定二小姐下藥毒害，便當場把二小姐給趕出家門了，還在族譜上除了名。還有……”

“還有什麼？”

“二小姐還挨了衛侍郎一掌。”

過了一會兒，馬車里才傳來一道聲音：“既然有人給老夫人下藥，那就報吧。”

讓府來一查，這衛家的壽宴就泡湯了。還能證明衛卿并沒有下藥毒害老夫人，如此一來，今日所發生的事，就是衛家自編自導的一場笑話。

隨從有些疑慮：“可衛侍郎畢竟是……”

馬車里道：“棋子我多的是。”

隨從轉頭便去辦他吩咐的事，朝衛家大門看了看，又道：“大人，二小姐出來了。”

衛卿剛走出來，季從賢就不聽他娘的話，非得跟著追了出來。

“衛卿！”

衛卿沒回頭，自顧自往前走。

季從賢便追上去跟一起走，看了看，踟躕道：“你……怎麼樣？”

衛卿隨口道：“什麼怎麼樣？”

季從賢道：“反正衛侍郎也不是你老子了，我看他不順眼得很，回頭找幾個人在他上下朝的路上等著，痛揍他一頓，怎麼樣？他今日敢扇你一掌，我找人扇他一百下！”

衛卿不置可否地扯了扯角，道：“毆打朝廷命，你還嫌大理寺牢里蹲得不夠多？”

季從賢冷不防拉住了衛卿的手腕，扯得回頓了頓。

季從賢總算得以看清衛卿的正臉，見一邊臉上的指痕印又紅又腫，便莫名心疼，抿著角手想去，被衛卿給一手截住。

季從賢聲音都放輕了些，道：“衛卿，痛不痛？”

衛卿道：“你再手腳，我會讓你知道，到底痛不痛。”

說罷，放開了季從賢，繼續轉往前走，又道：“你跟著侯夫人特地來吃宴席的，回去吧。”

季從賢道：“那有什麼好吃的，我只是來看看你的。聽溫卿說你今天得了皇恩，可以出來賀壽，我才過來的。”

季從賢又擔心地問：“你到底犯了什麼事，皇上要把你關起來？皇上還要降你的罪嗎？你現在是不是還得回大理寺去？”

不等衛卿回答，衛卿也懶得回答，剛走到巷子轉角，這時馬車里一道悠悠的聲音傳來：“小侯爺不必擔心，你見過哪個犯了死罪的，皇上還準其中途出牢來賀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