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右安神不，寫完了最后一字，看了一遍，將筆管慢慢擱回筆架之上，方轉，看著爬跪在石階上的遲含真，神平靜，一語不發。

“裴大人，我再不想騙你了。前些時日，我阿弟被人接走，有人以他要挾于我，要我刺探于你，我不敢違抗，只能違心騙你，當時為了生病，我以冰水浸泡自己，過后也未吃你開的藥。到了數日之前，我又被告知，必須要在今日將你留在觀中，不能你離開半步，否則阿弟就會沒命……”

遲含真淚流滿面。

“那人可是太子妃？”裴右安淡淡問。

遲含真閉目：“是！”

“人人頌我氣節，卻無人知曉，我心底亦藏有污泥濁水，并非甘愿一生就此寄道觀。當初太子妃與我往來，我雖猶豫，但為抬價，終究還是不舍割斷紅塵，卻不料如今作繭自縛，落的今日地步！”

淚流不絕。

“……裴大人，你那日稱我氣清志潔，我又如何當得起如此贊譽？你顧念當年我祖父與你的一點師生之，待我至至，我卻如此欺騙于你！你快走吧，今日當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不走，怕是要出大事的！”

撲到了階上，哀哀痛哭。

裴右安俯視了片刻，從亭階下來，朝外邁步而去。

許久，小道姑終于壯著膽子靠近，將從地上扶起，坐到了近旁的石鼓之上。

遲含真向還攤于石桌之上的的那一紙墨跡。

“詩萬卷，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梅花醉。”

“千乘侯，萬乘王。風飄玉笛梅初落，酒泛金樽月未央，九原丘隴盡侯王。”

前半闋取朱巖壑之鷓鴣天，后半闋出前唐劉長安之春夕懷。

一道朝，灑在墨猶未干的淋漓手書之上，字字雄渾，風骨沉著。

遲含真淚眼朦朧，喃喃誦念，轉頭再尋那道影，影早已消失在了院門之外。

……

當天，一個消息，震朝野。

今上游獵于上林苑，殿試武舉，中途竟遭刺客刺殺，當時境況，極其兇險，幸而劉九韶心細如發，竟他預先察覺了圖謀，刺客尚未近，便被劉九韶領人捉拿，皇帝驚，命就地初審，得知竟是順安王余黨所為，大怒回宮，隨后罷朝三日，就在群臣惶恐猜測之時，三天之后，不料皇帝竟發了一道罪己詔。

罪己詔稱，朕與順安王本是兄弟，同祖同父，骨相連，卻不料當初手足相，朕也未顧全棠棣之，以致于禍結釁深，宗族蒙。昨夜夢見先祖呵斥，醒來惶恐，恐日后無見先祖于地下，本當親自回往庚州祖地守陵思過，奈何乾坤黎民，羈絆一，幸而太子純孝，甘愿自去太子之位，以庶人之，代父回往祖地守陵，以全孝道。

這個罪己詔一出，滿朝嘩然。章老、周興求見皇帝，出來后，面如土，若非隨從相扶，幾乎不能走路。

再兩日，章老便以年邁衰為由，上折請求告老還鄉，皇帝準奏。周家卻沒那麼幸運，周進以朋黨之罪被黜，隨后畏罪，自盡于大理寺牢獄，此案，牽連的員，竟多達幾十之眾。

短短不過半個月間，朝廷竟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劇變，一時風聲鶴唳，文武百，人人自危，表面紛紛上折，附和罪己詔，贊太子孝道，實則暗中，可怕的消息在迅速傳遞。

據說，那日上林苑的刺殺事件，查明實為太子和周進同謀。皇帝震怒無比，殺周進，廢太子，下令囚于祖地，有生之年，不允踏出半步，如出，殺無赦。

這是帝王死令，絕無更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