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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第82章

在茫茫的東南海域之上,大小島嶼星羅棋布,這些島嶼,或落而出,漲而沒,寸草不生,人跡罕至,或可自給自足,于是被人辟為家園,更有那地勢奇絕之為了各草莽盜匪的落腳之地,海闊天空,逍遙自在。

無數的島嶼之中,有一島,名金龍,地海域深,茫茫不可尋找,原本籍籍無名,只因幾年之前,這里來了一群人,登島辟荒,雖名為海匪,卻因有別于真正盜匪的護航之舉而漸漸被沿海居民耳口相傳,金龍島也為了海民心目中的義島,據早年曾因暴風雨而偶然誤上過島嶼的老漁民講,島上土地沃,四季長春,如海上花園,景宜人。

但是今天,這座海上花園卻再不復天堂般的景,炮火轟鳴聲中,島上火沖天,樹折草斷,慘烈之狀,猶如人間煉獄。

三天之前,朝廷戰艦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了金龍島的附近海域,將島嶼四面包圍,紅大炮齊齊朝著島上發放了一夜的火炮,在徹底摧毀島上的外圍防之后,下放便舟,訓練有素的水師兵丁登島,蜂擁而上,發最后的進攻,金面龍王的人在堅守兩日之后,金龍島徹底告陷。

軍此役,大獲全勝,但在搜檢俘虜之時,卻不見金面龍王和那被稱為小公子的年,負責此次攻島行的海帥,剛被提拔為閩粵兩省水師都督的李忠訊問俘虜,終于得知,原來先前,金面龍王便有棄島之念,半月之前,駕了一船離島出海,去向不知,至今未歸。

李忠皺眉不已。

皇帝看中他的水戰能力,對他委以重任,此次,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了滿載水師的十數條大艦打到了這里,最本的目的,還是那個份神的小公子。現在一番折騰,金龍島是拿下了,但最要的人卻不在了,等于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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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沉了半晌,喚來心腹,命將金龍島周圍的船降桅,全部撤開,不準再擋著附近出水道。心腹不解,問緣故。

“若我所料沒錯,金面龍王應是有所警惕,這才有了棄島之念,打算轉移,十有八九,此次應是去探查新的落腳之。大海茫茫,沒有定向,我再能耐,也不可能追的到他。只他想來做夢也不會想到,咱們的艦,會來的這麼快!海上消息傳遞不及陸上方便,我料他此刻還不知金龍島失陷,必會回來的,咱們就來個守株待兔,只要他的船回來,到時就是甕中捉鱉。”

心腹欽佩不已,立刻前去發布號令。李忠又揀選了明的手下,穿上島眾的裳,扮龍王手下,駕著便舟,回到數日前攻島時被摧了的瞭點上,裝作無事,耐心等待龍王歸來,果然,七八天后,這日中午,得到消息,說在龍王島西南方向數海里外,發現了一條大船的桅影,十有八九,應該就是金面龍王的那條大船。

李忠欣喜若狂,立刻命手下不要妄,等大船了包圍圈再手,卻不料再等片刻,又有消息傳來,說大船漸漸靠近之時,發現了瞭點的船,以旗語傳話,自己這邊的人出了紕,應是被大船上的人識破,大船迅速掉頭,已經離開。

李忠立刻下令,命潛伏的戰艦出,全部槳手到位,全速追擊。

……

李忠的料想并沒有錯,董承昴和蕭彧此刻確實就在這條大船之上。這趟歸島,董承昴本打算和追隨了自己多年的部下做個代,不愿走的,隨自己離島另遷,要走的,發放散伙銀錢,從此山高水長,來世兄弟,卻沒有想到,朝廷水師來的竟如此之快,發覺況有異,立刻調轉船頭,全速前行,船后的海面火炮聲不斷,如此出去十來海里,一枚火彈從后趕上,擊中了一主桅,桅桿從中折斷,船速銳減,漸漸地,后海面,十來艘戰艦,以一字排列,很快追趕而上,李忠一聲號令,分散開來,最后將龍王大船團團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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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立于主艦船頭,命槳手漸漸近,高聲喊話:“董將軍,李某從前曾是你的部下,對將軍崇敬有加,原本不該如此相,只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李某也是無可奈何,請董將軍勿為難于我。萬歲有令,只要董將軍將那位小公子出來,既往不咎!董將軍若愿繼續為國效命,回去了,就是一等侯爵,跟著你的那些兄弟,也吃香喝辣,遠勝刀頭。若無意,萬歲也絕不為難將軍,你走就是!”

他喊完了話,見對面船上沒有靜,面漸漸凝重,又喊道:“你若聽不去進去李某的話,李某沒法,只能得罪了。你的金龍島已落李某之手,你便是不管那些追隨你多年的部下,難道也不管小公子的死活了嗎?萬歲并無為難他的意思,不過是想接他回京,往后再不必顛沛流離而已!倘若你執意反抗,螳臂當車,只要李某一聲令下,火炮齊發,你的船頃刻便會傾覆,到時縱然你有龍王之名,也保不住小公子逃出生天,反倒害了他的命!”

龍王船上,眾人靜悄無聲,目齊齊向董承昴。

今日此局,自己不過一條船,兩百人,對方卻是十來條全副武裝的戰艦,人數至數千,已無路可退,但這個歷了百戰的漢子,卻毫沒有膽怯,心中唯一所恨,便是在得了裴右安的警示之后,自己依然還是低估了朝廷作的迅捷,沒有及時撤離,以致于釀今日之禍,赤目道:“諸位兄弟,你們從前都是衛國公舊部,后隨我多年,是我對不住大家伙!皇帝要的不是你們的命。你們當中,但凡有意要投效朝廷的,這就立刻過去,那個李忠不會為難你們!”

一人道:“衛國公若在,今日又豈會為了活命投去那邊?生同生,死同死,我等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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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余眾人,也異口同聲:“生同生,死同死,我等不懼!”

董承昴目含熱淚,點頭道:“是我輕看了你們!如此,我等今日便護著小公子勇一搏,是生是死,端看天意!”說完,命人準備于船尾放便舟,轉向蕭彧道:“小公子,軍大炮威力雖大,準頭卻有所欠缺,且距離過近,威力反而大減,你換了裳,我等以大船掩護,撞開了口子,只要沖出包圍,上了便舟,再列陣護你,海域寬廣,便有活命逃出的希!”

方才董承昴與眾人說話之時,蕭彧面向大海,始終一言不發,慢慢轉過,神凝重:“不必了!便是僥幸出了包圍,茫茫大海,后有追兵,又能逃去哪里?金龍島已經因我而毀,我若再要你們為了我無謂喪命,便是活了下來,也是恥,皇帝要我,我去就是。”

見董承昴要開口,他擺了擺手,人朝外走去:“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說!”

“小公子!”

董承昴雙目通紅,朝邊上人使了個眼,一人上去,朝著蕭彧后頸一擊,蕭彧便暈倒在了甲板之上。

董承昴立刻命人將他抬上便舟,布置船陣,預備沖出去。

李忠先禮后兵,喊完了話,見對面還是沒有響,躊躇之時,同行督陣的欽差張簡已按捺不住,冷冷道:“拿不到活的,死也無妨。和他們說那麼多做什麼?先將船轟沉了,看他們還能逃往哪里!”

大一級死人,李忠無奈,只能領命,下令朝著大船開炮。

金龍大船之上,槳手各歸其位,喊著整齊劃一的號子,在邊轟然不斷作響的火炮聲中,力驅大船,朝著前方擋道的一艘戰艦沖去。

金面龍王的這艘王,龍骨金堅,船頭以堅鐵包打,牢固異常,船雖已中了多炮,開始慢慢水,但在數十槳手的驅之下,卻依舊朝前急速沖去,對面艦沒有防備,看出它這是要和自己同歸于盡,慌忙掉頭,想要避開,一時卻哪里完全躲的開,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靠近船頭一側的船舷,已被金龍船給撞破,因沖力巨大,船竟劇烈搖晃,如要傾倒,船上水師兵,急忙自救。

李忠看在眼里,大吃一驚,沒想到董承昴陷如此包圍,竟還悍勇如斯。此戰關系自己前程,萬一若人從自己手里逃走,回去之后,必定沒法代,見董承昴的影立于金龍船船頭,沉著指揮,威風凜凜,心知若不除去他,不定還會生出什麼麻煩,此刻也顧不得別的了,喚來一排神箭手,命瞄準龍王,先將他倒。

弓箭手列隊,數十鐵弓拉滿箭弩,瞄準前方那個人影,只待一聲令下,弓箭齊發。

便在此時,一個瞭兵匆匆跑來稟報,說后追上了一艘戰艦。

李忠驚訝,急忙來到船尾,果然看見一船鼓滿風帆,槳手齊發,正朝著這個方向全速而來,很快便認了出來,確是此次未曾出港的一條朝廷戰艦,起先以為是援兵,又覺不像,更不知何人所領,看到戰艦船頭立了一人,凝目眺,待稍近些,便認了出來,那人赫然竟是裴右安。忙命手下撤防,先圍住金龍船,暫時停火,自己沖著來船高聲喊道:“裴大人!你怎也來此了?莫非萬歲又有旨意?”

艦很快到了近前,兩船靠近接駁,裴右安只登上主艦,袍被海風吹的獵獵作響,快步而來。

李忠和聞聲而來的按察使張簡急忙向他見禮。

裴右安來到船頭,了眼前方那條金龍船,轉過頭:“都督,本并無萬歲旨意,今日來此,不過是想向都督要個人。”

李忠不解道:“裴大人此言何意?要何人?”

“本想請都督放了金龍船。”他的語氣平靜。

李忠吃了一驚,一旁張簡也是目瞪口呆,反應了過來:“裴大人,你若有萬歲圣旨,下自然無話,立刻放船。但若沒有圣旨,這實在為難,須知船上乃是朝廷欽犯,就這麼放走的話,下擔當不起這個罪責。”

裴右安道:“我知此事二位大人為難了。回去之后,我自會面圣請罪,一切罪責,由我裴右安來擔,絕不連累二位大人。”

李忠面為難之,張簡的臉卻漸漸難看,語氣也變得生:“裴大人,下知萬歲對你向來重,但下只知奉命行事。下奉的命,是萬歲的命。此事干系重大,請裴大人勿手此事!”

裴右安負手而立,巋然不

張簡朝兩旁自己的親信使了個眼,幾個帶刀親隨便悄悄靠近,只還沒來得及拔刀,“鏘”的一聲,一人腰間一輕,刀已不見,抬頭,見刀到了裴右安的手上,刀鋒閃過,那張簡還沒反應過來,便覺脖頸一涼,刀竟已架到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張大人,你執行上命,裴某原本不該為難于你,但今日卻不得已為之,怕是要得罪定了。”

張簡直著脖子道:“裴右安,我乃朝廷堂堂三品大員,你敢我?”

裴右安一笑:“張大人,天禧朝時,你在福寧一個縣下,做了個小小的推,后鉆營而上,至順安朝,你做到了四品的福安知府,為一地父母,本當戢暴,平獄訟,你卻心狠手辣,為了跡,在地方的那些年,你的手里,不知道判下了多冤假錯案,說你一聲酷吏,應當不為過……”

他面上笑容驀然消失,目轉為沉,手腕一,張簡脖頸立刻被割出一道口子,珠子飛濺而下:“我既敢來此要你們放船,再多殺一個區區三品員,又有何不敢?”

張簡臉大變,忍住脖頸疼痛,再不敢

裴右安看向李忠,淡淡地道:“李大人,放船吧。”

李忠回過了神兒,咬牙,終于下令解圍,那十來條戰艦得令,緩緩向兩邊退開。

裴右安轉向對面,高聲道:“董將軍,不必為我擔心,我自有退路!你帶著你的人,走的越遠越好,今生今世,再不要回來!”

聲音伴著呼嘯海風,傳送而出。

金龍船上,董承昴熱淚涌流,領了后之人奔到船頭,朝著裴右安跪地叩首,喊了一聲“長公子”,隨即起,喝令啟船朝前。

傷痕累累的大船,朝著前方而去,終于漸漸消失在了大海的盡頭。

裴右安繼續制住張簡,以刀尖挑了條馬扎過來,坐了下去,理了理自己被海風吹的翻卷而上的一段袍,抬起臉,看向一旁的目瞪口呆的李忠,笑了一笑:“回吧,李大人。”

……

數日后,艦隊歸港,水師登陸,李忠小心翼翼,一路相隨,預備一道返京復命。

那是一個黃昏,殘。一行人經過泉州城的鎮南門外,李忠遲疑了下,命隊伍暫停,自己下馬,來到裴右安的面前,低聲道:“裴大人,下信你為人。你若需進城和夫人敘話,盡管去,下在此等你便是。”

裴右安騎于馬上,轉頭,眺著南門的方向,影凝固許久,回過了頭,縱馬掠過城門,朝著前方通往京城的驛道繼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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