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宋嘉寧用的是紫薯粥， 米熬地爛爛的， 基本不用咬，紫薯香清甜。宋嘉寧拿著小瓷勺，一口一口慢慢地吃， 吃了小半碗，飽了。

“都吃了。”飯桌上，趙恒第一次主與搭話。

宋嘉寧頗為意外，想起他要多吃的話， 乖乖拿起勺子， 只是， 一看到碗里的粥， 突然有點反胃， 及時朝一側扭頭， 剛剛紅紅的臉蛋刷地白了。

趙恒驚得放下筷子，正要過去扶， 一旁雙兒鼓起勇氣解釋道：“王爺，郎中說王妃剛恢復食，能吃多便吃多，不必勉強， 等過了這段時間，王妃的胃口定會好起來，到時候還要提防王妃吃得過多呢。”

宋嘉寧下那惡心勁兒了，也朝他點點頭，只是小手還拿著勺子， 仿佛他不同意，就會忍著不適繼續吃。

趙恒是擔心為了保持清瘦故意吃，既然是不適，他自然不會強迫，連自己這份也不用了，走過去扶起，牽著手道：“去走走？”春暖花開，天黑的也晚了，此時外面夕正好，也不用擔心冷著。

宋嘉寧點點頭。

兩人也沒有往遠了走，就在院子里散步，院中栽了兩棵海棠，花骨朵是紅的，綻放開來便是白中。兩人停在樹下，宋嘉寧仰頭看花，笑著道：“花園里的開得更好，池邊有一株紅海棠，可惜要從山那邊繞過去才能走近了看，們不讓我爬山。”

才懷了兩個月，肚子平平的，一點都不影響走路，不過丫鬟們勸阻是擔心摔了了，所以宋嘉寧只是很憾，并沒有責怪丫鬟們的意思。

趙恒去年才開始進翰林院當差，在那之前一直幽居王府，對自己的花園早已了如指掌，宋嘉寧一說他便知道是哪棵海棠了，畢竟那是他親自布的景。聽出話中的惋惜，趙恒握著手道：“后日旬假，我陪你看。”

宋嘉寧驚喜地看向他，杏眼被夕余暉照亮，瀲滟如湖水。

懷孕嗜睡，趙恒旬假這日，宋嘉寧依然貪睡了，趙恒難得沒有起床去練武，翻側躺，默默地看他的小王妃。這兩日吃的是漸多了，也沒有怎麼吐，但那消瘦的臉蛋還沒有胖回來，上答應著會好好吃飯，其實還是很滿意現在的段，晚上睡前經過穿鏡，都要看兩眼，臭得不行。

趙恒便覺得，只要不故意肚子，那麼就算一直這麼瘦下去，他也隨了。

睡到日上三竿，宋嘉寧醒了，睜開眼睛，就見王爺靠在一側看書呢，上穿著中。

宋嘉寧瞅瞅外面，亮堂堂的，驚訝地坐了起來：“王爺用早飯了嗎？”不會在等吧？

趙恒放下書，看著道：“一起用。”

居然真的在等？宋嘉寧又驚又喜又愧疚，忙丫鬟們進來服侍。飯后趙恒要帶去花園賞海棠，沒丫鬟們跟著，只帶了福公公。繞到那邊池子前，宋嘉寧遠遠就看見池旁停了一艘小船，宋嘉寧恍然大悟，是了，不讓爬山，可以坐船過去啊，自己怎麼沒想到呢？

“王爺真聰明。”宋嘉寧由衷地夸道。

趙恒淡淡笑了下。

到了岸邊，福公公先上船，趙恒牽著宋嘉寧小手上去，再扶緩緩落座。福公公見主子們都坐好了，這就撐船了，這段池子并不寬，也就能容三艘小船排一排，因此福公公沒撐幾下，船就到了對岸。

趙恒再扶他的王妃上岸。

知道主子們要在這邊賞花，福公公撐著小船繞到拐角，在主子看不見的地方等候吩咐。

海棠樹下，福公公提前準備好了，地上鋪著一層竹席，席上搭著一方黃梨木方桌，文房四寶茶水糕點應有盡有，為清幽的景添了幾分雅致。暖融融的春從樹梢照下來，背后的小山上鳥雀啁啾，遠的王府宅院被花樹遮掩，宋嘉寧環視一圈，頓生一種置深山老林之。

“王爺的園子真。”宋嘉寧輕聲贊嘆道，去年冬月嫁過來，今日才算真正領教壽王府的秀麗，再此之前，對壽王府花園印象最深的景，便是百果園。

趙恒順著的視線賞了一圈，最后目又回到了上，卻覺得這園中的花比不過的姿容，園中的水比不過清澈的眼。宋嘉寧對王爺相公的注視毫無察覺，如愿以償地走到海棠樹下，專心地賞眼前的一枝海棠。

今日穿了一條白底繡梅花的褙子，底下是一條白羅，側對他含笑賞花，人比花。

趙恒突然起了畫興，立即在黃梨木方桌旁落座，鋪好宣紙，再看一眼，隨后提筆沾墨。

海棠樹枝丫繁茂，宋嘉寧慢慢地圍著海棠樹轉，無意地一回頭，看見的王爺端坐在方桌前，好像在畫海棠。宋嘉寧特別想過去看看，又怕打擾他，再看看面前的海棠，宋嘉寧識趣地退遠點，準備去瞧瞧別的景。

趙恒抬頭時，就見已經走出海棠樹幾步遠了，他要畫的便是人賞花，人走了怎麼行？

“……嘉寧。”

看著影，想到福公公就在遠躲著，趙恒臨時改口，喊名字。

宋嘉寧疑地回頭，眸若秋水，角噙著一抹淺笑。

趙恒突然失神，眼看要徹底轉過來，趙恒立即道：“別。”

宋嘉寧一僵，轉了一半的子不敢再，就那麼茫然地扭著脖子看他。臉上的愉悅笑容變了驚訝，但這并不妨礙趙恒作畫，幾乎不，只有右手行云流水般在畫紙上勾勒，眼簾時而抬起看，時而垂眸看畫。

宋嘉寧懂了，王爺在畫。

第一次為別人畫中的景，宋嘉寧歡喜又，每次他看過來，臉上就更熱一分。只是，雖然想老老實實地保持不讓他畫個夠，但時間一長，宋嘉寧扭著的脖子與腰都有點不舒服了，脖子酸能忍，可是腰……

宋嘉寧不敢拿孩子冒險，抿抿，小聲地道：“王爺，我腰酸……”

趙恒筆尖兒一頓，抬頭，見可憐地著他，趙恒笑了：“可以了。”

宋嘉寧松了口氣，徹底轉過來，想看他作畫。

趙恒默許，繼續畫自己的。

宋嘉寧走到他邊，提著子跪坐，跪地稍微靠后，免得打擾他，著脖子看向畫紙，就見宣紙上已經畫好了一株海棠，與一個仿佛要離去又側回的子，只畫了一道廓，還沒有畫五，可單看那曼妙的姿，就知道這子必定是個人。

人是，宋嘉寧臉熱熱的，心底又暗暗竊喜，幸好瘦了，不然王爺畫出來的肯定沒有現在好看。視線離開畫紙，宋嘉寧忍不住悄悄打量自己的夫君，他是患有口疾的王爺，是神仙一樣的俊男人，這樣的氣度這樣的份，便是不通筆墨也是百姓們爭先夸贊的佳公子，可他又有才，懷萬卷書，字畫堪比古今大賢。

何德何能，竟有幸做他的王妃，為他生兒育？

宋嘉寧看癡了，直到脖子再次泛酸，宋嘉寧才輕輕轉轉腦袋，重新去看畫，卻見壽王剛好畫完最后一筆，而畫上的，回眸淺笑，似驚似似喜，仿佛與心上人相約在海棠樹下見，對方遲遲未到，失準備離去，忽聽后有人喚，回頭，看到心上人的那一瞬神。

宋嘉寧臉更熱了，剛剛就是這樣的眼神嗎？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如何？”趙恒早已放下畫筆，見臉紅，他輕聲問。

宋嘉寧下意識夸道：“好看，王爺畫的真好。”說完了，忽然覺得這話好像在夸自己長得好，宋嘉寧連忙紅著臉解釋：“不是，我，我是說王爺的海棠花畫的好看！”

趙恒聞言，掃一眼桌上的人圖，皺眉道：“人不好？”

宋嘉寧：……

“人也好！”懊惱過后，宋嘉寧試著補救，贊譽王爺的同時又不能自夸，漲紅臉道：“我，我是說王爺神乎其技，把我畫的比真人好看多了。”

總是把自己擺的很低，因出自卑還有可原，可國天香，世上無人能及，也不敢引以為傲，反而想方設法貶低自己。看著紅紅的臉，趙恒手將人抱到上，埋到耳邊道：“安安之，百花慚。”

宋嘉寧這邊耳朵都要被他的溢之詞夸了，得扭頭，再看那幅人圖，竟然也覺得，畫里的，真是若天仙……但宋嘉寧到底不是習慣自夸的人，飄飄仙了一會兒，還是將功勞歸在了壽王上，歸在了他出神化的畫技上。

“王爺，這幅畫，可以送我嗎？”宋嘉寧細聲地問。這輩子可能就瘦這麼一次了，等月份大了，肯定會變回原來的胖王妃，甚至更胖，宋嘉寧想留著這幅畫，沒人的時候臭。

趙恒抬起頭。

宋嘉寧期待地著他，如水的杏眼，是他如何都畫不出來的。

趙恒喜字畫，但他一直都沒有留下來的習慣，再得意的字、畫最終都會毀掉。

至于這幅……

趙恒偏頭，對上畫里那個回頭朝他笑的姑娘，趙恒也笑了，握著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