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倒珊娘瞧了好一陣子的熱鬧。
回家度假的侯瑞只要一出門,準能撞見姚五兒。姚桃又是那樣一個直爽的,除了沒有主請人上五老爺府去提親,這姑娘簡直把對侯瑞的心思袒得一覽無余——比當年追著袁長卿跑的那些姑娘們可大膽多了。
后來珊娘才知道,姚家世代鎮守在西陲邊塞,直到姚五爹和的哥哥們能挑起大梁,爺爺才帶著回京城頤養天年。那西陲邊塞外族眾多,民風彪悍,別說男的搶婚,的搶婚都是常見的事。加上姚家兩代人中只姚五這麼一個姑娘,偏娘又死得早,家里一群男人哪里知道該怎麼正確教養一個姑娘,因此,竟養得這姚五也是一副豪放直爽的男兒。
侯瑞一開始并不樂意有這麼個姑娘追在他后的,可這孩子和珊娘一樣,有個致命的弱點:心。他那里被姚五追急了,或沉了臉,或說了什麼重話,令姚五一陣垂頭喪氣后,侯瑞自己心里就先過意不去了。而他才剛剛給姚五一點好臉,姚五立時又復原神采飛揚的模樣……那一刻,侯瑞忽然就覺得,比起垂頭喪氣來,還是神采飛揚更適合于——后來他才明白,其實當他的腦海里閃過這樣的念頭時,他就已經對了心了……
就在珊娘饒有興味地關注著哥哥和姚五姑娘之間的向時,林如稚出事了。
林如稚來時,那蒼白的臉和泛紅的眼圈立時珊娘將眾人全都遣了下去。
三和的腳跟才剛消失在門簾外,林如稚就撲到珊娘的肩上,無聲噎起來。
珊娘眨著眼,是按捺下滿肚子的疑問,直等林如稚哭夠了,這才扶著的肩,聲道:“別急,有話慢慢說,怎麼了?”
林如稚噎道:“他,他變心了……”
珊娘立時就怔住了。“誰?你們家歡哥兒?!”算算林如稚和梅歡歌新婚都還沒到半年呢,這怎麼可能?!
“你……為什麼這麼懷疑?可有什麼證據?”珊娘小心問。
“什麼懷疑?!還用得著懷疑嗎?!”林如稚哭道,“我親耳聽到的!”
“啊?!”珊娘又是一陣呆怔。眨了眨眼,才又拍著林如稚的手道:“別慌,別,慢慢來,你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卻原來,事還得從大公主派人去梅山鎮孤貧院請繡娘的事說起。
雖然對于生活在孤貧院里的人來說,能夠大公主的聘用,是難得可以擺眼前困境的一件好事,可梅山鎮到底是個小地方,且自古大周就有“人離鄉賤”的說法,便是孤貧院再簡陋貧瘠,好歹總能勉強維持生計,因此,竟是除了一個草兒的姑娘很有求上進的企圖心外,其他姑娘們竟沒一個敢應征的。
那時候珊娘正在家里待產,五太太又是那樣一種不問事的,大公主便想起了林如稚,想著請幫忙招募人手。而要說起來,林如稚在梅山鎮上其實也沒呆上幾年,倒是梅歡歌,原就是孤貧院的出,且那時候他仍在梅山書院里讀著書。了大公主所托后,林如稚便給梅歡歌寫了信去,他勸說那些孩們。加上草兒的努力相勸,大公主那里才募得了眼下的這六個繡娘。
六個繡娘進京后,梅歡歌也進京趕考了,且還考上了庶吉士,然后于考中后的第二個月,他如愿和林如稚完了婚。婚禮前,草兒特意帶著親手繡的賀禮去林家給林如稚道賀,只說們能有今日,全都是林如稚和梅歡歌的照顧,愿意認林如稚作姐姐。林如稚也不以為意,便認下了這個妹妹。在和梅歡歌完婚后,那草兒跟他們夫妻更是常來常往的。
一開始,林如稚并不曾留意到有何不妥,直到發現,草兒每回來找,總是挑著梅歡歌也在家的時候。而若是偶爾一兩回梅歡歌不在家,草兒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且還總打聽著梅歡歌的去向,林如稚這才了疑。而當把的疑心換了調笑的口吻跟梅歡歌說時,梅歡歌卻很不以為意,笑話是多心了。那時候也覺得自己大概真是多心了,直到今日事發。
今兒原回了一趟娘家,可因家里突然來了訪客,便提早回去了。等回到家才知道,梅歡歌今日不知為什麼也提早散了衙,且正好草兒也來了。聽說梅歡歌在花廳上招待著草兒時,林如稚心里雖覺得別扭,可也沒往深想。直到走到花廳那里,看到原該在花廳上侍候茶水的婆子竟遠遠站在大太底下,且看到之后,那婆子的臉簡直可以說是大驚失,竟轉就要往花廳過去。
起了疑心的林如稚豈肯讓逃,命人拿住那婆子,則一個人躡了手腳,悄悄潛到后窗一聽,頓時便氣炸了肺腑。
只聽梅歡歌在說著:“你想我如何?”草兒則哭著道:“我原不想你如何的,只想你知道我的心。可如今我卻不了了,我想要日日能夠看到你,只要姐姐點頭,我做小也愿意的……”
長這麼大,林如稚哪里過這樣的氣,立時不管不顧地沖進花廳,把那不要臉的兩個人砸了一的茶水,便哭著跑了。想著母親原就不同意這門親事,是瞎了眼竟看上了梅歡歌,沒臉面去找母親哭訴,便跑來找珊娘了。
聽了前因后果,珊娘不一陣呆怔。雖然之前在梅山鎮時就認識了梅歡歌,可說到底跟他并沒有什麼過多的接,直到他娶了林如稚后,兩家來往多了,才對梅歡歌認識更多了一些。那時候還曾跟袁長卿慨過,說世易變,人心易變,偏這梅歡歌看著竟跟年時沒什麼變化,竟還是當年從孤貧院里出來的那個純樸模樣。袁長卿也曾悄悄評點梅歡歌此人應該更合適接了林二先生的缽,做個教書先生,說他的并不適合場……卻想不到,以為不會變的梅歡歌,居然這麼快就迷失在京城的花花世界里了!
珊娘一陣義憤填膺,咬牙切齒地把梅歡歌一陣痛罵。正罵著,大進來回稟,說是梅大人來接梅夫人。
珊娘立時喝了一聲:“打出去!”一頓,忙又道:“等等……”
還沒說完,林如稚便慌張地抓住的袖,抬著那紅腫的雙眼,拼命搖頭道:“我不見他,我再也不要見他了!”
珊娘趕抱住,安地拍著的肩道:“我不會讓你見他的!可我卻是要見一見他!我還要看看他的心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再不濟,總要有人替你罵一罵他,出出氣才好!”
珊娘怒氣沖沖地來到前廳時,就只見一狼狽的梅歡歌正在前廳里來回踱著步,那月白的袍襟上,印著一塊明顯的茶漬——顯然就是不久前才被林如稚給潑的。
看到他這明顯焦急的模樣,珊娘忽地一眨眼,抑下怒氣,拿出陪袁家老太太演戲的本領,是出個笑容來,對梅歡歌道:“喲,今兒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阿如呢?沒跟你一起來嗎?”
梅歡歌一怔,呆呆著珊娘道:“阿如沒來?”
“啊?”珊娘裝著傻道:“沒來啊。”
梅歡歌急得一陣手,道:“那還能去哪?”說著,沖珊娘草草一拱手,道了聲“打擾”,轉便要走。
珊娘冷笑一聲,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沒吱聲。
梅歡歌才剛要轉過影壁,一抬頭,驀地看到在門廳里正往這邊張的大,他忽然反應過來,回看看珊娘,又急急跑回廳上,向著珊娘一躬到底,道:“姐姐莫要騙我了,我知道在你這里,還請姐姐行個方便,我跟說兩句話……”
“說什麼?!”珊娘冷笑道:“休妻,還是和離?”
梅歡歌嚇了一跳,忙擺著手道:“誰說的?!”
“那就是要納妾了!”珊娘頂著他的話道,“你可是這主意?!”
“我、我……”梅歡歌一陣詞窮,又急得一跺腳,道:“不是這樣的,阿如誤會我了!”
“誤會你了?!”
“是的,誤會了,我跟草兒沒什麼的,是多心了!”梅歡歌急道。
“這麼說,是阿如聽錯了,草兒沒有給你做小的心?!”珊娘再次截著他的話道。
梅歡歌忽地不吱聲了。
珊娘便知道,這應該是實了。忍不住一陣冷笑,道:“那你倒說說看,你跟草兒是怎麼回事。”
“我…………”梅歡歌一陣吭吭哧哧,直急得一陣臉赤紅,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后急狠了,他一跺腳,對珊娘道:“你們人家就是這麼小心眼兒,也沒做什麼,再說我又沒答應……”
“哈?!”立時,珊娘那抑著的火就不住了,若不是眼前沒個武,就該學著姚五對哥哥那樣,拎子打人了。“大!”再懶得跟梅歡歌生氣,回頭就沖著門廳里聽著靜的大喝道:“送客!”又道,“把他給我丟出去,再不許他上門!”
要說如今這探花府里,可以不聽探花郎的吩咐,卻千萬不可以不聽夫人的。大答應一聲,醋缽大的拳頭往梅歡歌前一,便揪著他的襟直接拎著他,將他丟出了府門外。
回到屋里,看著林如稚那哭得似爛桃一般的眼,珊娘的怒氣不又升了三分,拍著桌子咬牙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只管在我家住下……”
忽地一頓。因為忽然想起一件事……不是只有林如稚會聽,前世時也聽到一段肝腸寸斷的話來著……
雖然因為時日隔得太久,已經記不清當時林如軒到底是怎麼說的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前世的林如稚似乎過得并不如意,袁長卿也過得不如意。而且,做事一向干脆利落的袁長卿只說林如軒那麼說是在敗壞林如稚的名聲,卻對他跟林如稚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不置一詞……
忽地,珊娘的后背刷過一層冷汗。
而與此同時,下衙回到家的袁長卿,則在他家門前的臺階上,撿到一個衫落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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