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太傅楊素的壽辰，楊素位列三公之一，又是晉越侯生母楊姬的兄長。因此，雖然楊府沒有大擺宴席，但前來祝賀的親眷故依舊絡繹不絕。

楊素年過半百，須發皆白。他因為人耿直，剛烈，加上近年來抱恙，已不太過問國事，只掛著一個太傅的尊銜，并不分管什麼事務。

但此刻，在他家的靜室之，卻坐著數名朝中當權的顯貴。

奉常趙籍考率先開口：“為了一個汴州，主公真是鐵了心的興師眾，又是征兵又是新政，鬧得國都一時沸沸揚揚。”

“主公還是太過年輕，氣方剛，不知輕重厲害。”府石詮搖頭道，“戰場上，用奴隸對抗勇甲士，十不存一二也，數量再多也不過是充個人數，能頂什麼用？”

“那些奴隸，是主公自己的財產。主公不聽勸告，我們做臣子的，又能有什麼辦法？”太保巍廝布嘆息，“一首奴籍。這一場戰下來，奴隸就算沒死，也大部分了籍，主公這是在大大削弱自己的實力啊。屆時，主弱而家臣強，不是興國之兆。唉！”

楊素聽著他們七八舌，又想起近日來沸沸揚揚的傳聞，心中煩躁，皺眉頭：“確如諸公所言，此事大為不妙，我那妹子今日便在席上，稍后我同細說此事厲害，請勸諫一下主公。”

趙籍考微微傾：“太傅，我新近聽得一個傳聞，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主公新得了一欒寵，名墨橋生，對他寵異常，夜夜招幸，幾乎寸步不離。”他左右看看，稍稍低了聲音，“此人是一奴隸，我聽聞主公此次大張旗鼓，表面是為了支援汴州，實則只是為了此人的份。”

巍廝布假意勸阻：“趙兄不得妄言，主公豈是如此荒唐之人？”

“巍公你也看到了，主公此次回來，重用的都是些什麼人？”趙籍考撇撇，“張馥，賀蘭貞，哪一個不是年輕俊，風流倜儻之士。可憐韓公，無端被革去治粟使的職位，這麼個管著國家錢袋子的缺，就這樣便宜了張馥那個小白臉。”

楊素面鐵青，一拍案幾站了起來，氣呼呼的出去了。

在座的幾人互相換了一下眼，出滿意的神。

程千葉回到寢宮，邊走邊和側的墨橋生談。

“從今日出宮視察的況來看，新政傳達的很到位，效果比我們料想得還好很多。”

墨橋生亦步亦趨：“主人此舉，實是令民心振，據我今日的打探，不止是同我一般的奴隸們雀躍異常，便是在野的庶民，城都的平民，也都躍躍試，紛紛前來應征兵役。”

程千葉帶著些興：“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前來應征新兵的人數逐日增多，我著賀蘭貞加練新征的這些甲士和我名下那五萬奴隸，以便早日前去增援汴州。”

在殿伺候的一位舍人，侍立一旁，神閃躲，吞吞吐吐。

“有什麼事？”程千葉心很好，坐下來問道。

那位舍人低著頭，悄悄了他袖中的一只玉佩。那是午后許妃邊的婢小環，一面求著一面塞給他的。

他想起自己的老鄉小環苦苦哀求的事，終于鼓起勇氣，行禮回稟。

“聽聞許妃那邊午后便有靜了，主公是否要去瞧瞧？”

程千葉不以為意，揮手道：“生小孩，我又不懂，去了有什麼用？怎麼不稟告太夫人？”

那舍人垂頭回稟：“太夫人的兄長今日做壽，太夫人前去赴宴，還不曾回宮。”

程千葉看著眼前的舍人，此人的心中藏著一焦慮、惶恐和擔憂的緒。

不太對勁。

又想起許妃那終日害怕驚懼的模樣，心中終究不忍，站起來，對墨橋生道：“走，隨我一起去看看況。”

到了許妃待產的朝吾殿，平日里伺候的宮娥卻都呆立在外殿，有些面發白，在一起瑟瑟發抖。有些倒是泰然自若，目不斜視。

只有一位宮娥哭得梨花帶雨，被繩索捆束，倒在地上。

程千葉認出是許妃伺候之人。

“這怎麼回事？”程千葉沉聲道。

眾人見突然闖進來，大吃一驚。

程千葉不待們回復，大步徑直殿。

此刻，在殿的產房，許妃大汗淋漓，面青白，臥榻之上掙扎著用力。

屋為首的是一名。

其人乃是楊太夫人邊最得用之人，總管宮事的大長秋催氏。

給正在協助許妃生產的一名穩婆遞了個眼，那穩婆便站起來，用袖一抹頭上的汗，“孩子太大了，實在沒法子，母子之間看來只能保一個了。”

催氏冷冷開口：“許妃，你也看到了，非是我們狠心，是你實在生不出來。為保王嗣脈，只能委屈你了。”

許妃大吃一驚，虛無力，勉強掙起半，眼中噙淚，哀求道：“還請嬤嬤們再為我盡一盡力。”

催氏冷哼一聲：“這個是主公的第一個孩子，如何經得起半點差池，如今是你自己沒用，怪得了哪個？”

心知楊太夫人饒不過自己命，許妃心中一片悲涼，但自己懷胎十月，臨盆在即，是多麼想親手抱一抱自己的親骨。

落下淚來，哀哀懇求：“還請嬤嬤通融，求夫君前來見我最后一面，我為這孩子托幾句，死也無憾了。”

“笑話，別說主公現在不在宮中。便是在了，這是產房，腥之地，主公如何能進來見你。”楊氏一抬下，沖邊上的穩婆道，“休要啰唣，手！”

那穩婆一點頭，托出一個盤子，上擺一把雪亮的利剪和一疊墊布。

許妃忍不住害怕得尖掙扎起來。

數名壯的仆婦，一擁而上，住的手腳，捂住的。許妃質弱，又是產程，如何掙得了，只得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口中嗚嗚直喚。

那穩婆舉起剪刀，來到許妃邊，開口道：“夫人休怪，你為主君誕下子嗣，主君和太夫人必念著你的好，小公子也自有太夫人照料，你便安心去。”

正要手。

門簾嘩啦一聲被掀開，程千葉一步了進來，冷著面孔，怒道：“這是在干什麼！”

屋眾人唬了一跳，松開手腳。那穩婆手一抖，剪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不住的晃。

許妃掙扎著爬起，滿頭是汗，發粘的到都是，下的被褥被羊水和漬浸。抖的向著程千葉出手：“夫君，夫君，求你救救我，救我一命。”

程千葉撇開眼，看著地上猶自晃著剪刀，制心中怒火，咬著后槽牙道：“去，傳太醫。”

屋的仆婦，均抬頭看了催氏一眼，低下頭去，吶吶無言，卻是一不。

催氏來到程千葉面前蹲行禮，勉強出笑容，“主公，此地是產房，您不得，恐會引之災，不利主公。還是先請出去，這里給奴婢們理就好。”

程千葉氣到一定程度，反而不發作了，笑了起來：“總管后宮的大長秋？很好，你跟我出來，你們都出來！”

催氏猶豫。

程千葉冷下臉，一甩袖，率先出屋。

催氏心中忐忑，旋即想到，我這是奉了太夫人的命令行事，主公便是生氣，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妃嬪和自己的母親頂撞，我只需拖到太夫人回來便無事了。

舒出口氣，向屋眾人揮揮手。

一行人魚貫而出。

程千葉在正位上坐下，命人解開那小環的宮娥。

“去，先進去照看你家夫人。”

小環連叩了幾個頭，連滾帶爬的進去產房。

那催氏陪著笑臉，上前說話。

程千葉默默的看了半晌，此人從到外，著一令人惡心的，既惡毒，又殘酷。

“橋生。”程千葉閉上眼，輕輕做了一個手勢。

墨橋生一言不發，步上前，提起那個催氏的領，不顧掙扎喚，將提出門外，摔在地上。

只見刀一晃，素來在宮中橫行跋扈的大長秋，發出一聲刺耳的慘，倒在地上。

殷紅的，順著宮門外的階梯一路流淌下去。

殿的眾人，想不到剛剛還笑著說話的主君，竟然毫不顧太夫人的面，抬手就把大長秋催氏給當場死了。

這下都開始心下惶惶，個個跪下地來叩首求饒。

程千葉環顧了一眼，指著人群中一個問道：“你什麼名字，職位份？”

那伏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答：“奴婢名阿夏，原是大長秋的屬。”

“好，現在就由你暫代大長秋之職。”程千葉開口。

阿夏料想不到峰回路轉，突然天上就掉下餡餅，砸在自己頭上，一時不知道該驚還是該喜。

“兩件事，你立刻去辦，辦得妥當以后你就是總管宮務的大長秋了。”程千葉道，“其一，把這個穩婆架出去仗一百，速宣宮中經驗富的穩婆前來伺候，其二，速宣太醫。去。”

“是，是，奴婢一定辦好，一定辦好。”阿夏飛快爬起來，先是分派了幾個平時同自己好的仆婦責打那位穩婆，一面自己親自跑去尋穩妥的接生人員。

程千葉大馬金刀的坐在外廳，匆匆趕來的穩婆和醫見著門前躺著的尸，都心中一，低著頭見過禮，都急急忙忙，再沒有敢不盡心竭力的了。

過了數個時辰，產房傳來哇的一聲嬰兒的哭聲。

程千葉高興起來，進房中。

“恭喜主公，恭喜主公，是一位漂亮的小公子呢。”

接生婆把包好的嬰兒遞到程千葉懷中，程千葉十分新奇的看著懷中一臉皺皺的新生兒。那嬰兒閉著眼，腦袋往程千葉懷中偏一偏，小魚似的圓噘了噘。把程千葉給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