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程千葉詫異的放下手中的卷牘。

程將在宋國的所見所聞，和打聽到的事項細說了一遍。

對程來說，不論是因什麼理由，但凡背棄他的主公之人，他都不會有什麼好。

所以他對周子溪也沒有多同之心，充其量覺得宋國那個太子過于狠毒了些。

程千葉卻和他想法不同，生為一個現代人，雖然周子溪跑的那時候也有那麼點氣憤，但不是不能理解周子溪的行為。

作為一個只相了幾天的人，他為了自己母親出逃，或者為了自己的選擇出逃，對程千葉來說都不算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而自己下令抓捕他，雖然無心，卻在事實上導致了他殘廢的結局。

程千葉和周子溪相的時間很短。

看中周子溪的才干，想要用他的能力。

但就像周子溪對還沒有建立起信任一樣，對周子溪也沒有什麼很深的。

因此在周子溪逃亡之后，沒有經過什麼考量，用了暴而直接的方式，只求盡快將人抓捕回來。

如果我能事先打探一下況，了解一下那個姬昂的為人，稍微籌謀一下，而不是一封國書過去直接要人，他可能就不至于殘。

程千葉嘆了口氣。

事已自此，多思無益。還是先去看看況。

“走，帶我去見他。”程千葉站起來。

二人進房中，大夫正在為周子溪包扎傷。

程千葉看著那個靜坐于床榻之上的年輕男子，心中一陣難。

這本來是一顆十分耀眼的鉆石。

即使是從泥沼中撈起，卻依舊璀璨奪目。

他見過泥深最污濁的淤泥，卻沒有讓污漬留在他心底。程千葉甚至沒有在他上見到出現過憎恨和怨懟的暗緒。

他帶著讓人驚艷的才華和一點文人特有的傲骨，在程千葉的眼前爍爍生輝。

但如今，他上那耀目的消失了。

白蒙蒙的一片，毫無生機。

看見他們進屋，周子溪極其緩慢地出手，低頭行了一禮，又慢慢把手放下，沒有說話。

程千葉在他床前的座椅上坐下，向大夫詢問病，

“先生，況怎麼樣？有復原的希嗎？”

那大夫嘆了口氣，看了程千葉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他包扎好周子溪上的傷口，收拾東西，告辭離去。

程千葉沉默了片刻。

“子溪。”開口道，“此事是我思慮不周，想不到竟累你至此。”

“主人何出此言，”周子溪的角泛起一苦笑，“我可以怪很多人，也可以怪我自己，但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主人上。”

程千葉安道，“既然回來了，你且不必過于憂慮。先安心養傷。我為你再尋名醫，或許還有治愈的機會也未可知。”

周子溪低下了頭：“我這一生，從未做過一件愧對他人之事。唯獨對主人你，問心有愧。”

“您不但救我于危難之中，還對我禮遇有加。我卻忘恩負義，不辭而別。”

他抬起頭，看著程千葉：“我之所以留著這條命不死，就是想留給您親自發落。”

“這副殘軀早已污穢不堪，又何必再留世間。還請您不必再憐憫我這樣的一個逃奴。賜我一死，方是我心中所愿。”

周子溪雖是程千葉的奴隸，但他一直很主稱呼程千葉為主人。

如今，這一口一個卑微的稱呼，是想在死前贖他自以為犯下的錯。

一夕之間，失去心的人，殘疾，甚至連母親也救助無。

再三的打擊終于擊垮了這個君子的意志，讓他失去活下去的愿。

“你……”

程千葉不知道怎麼寬一個已經不想活的人，

“如果你不想要自己這條命了，能不能把他給我？”

周子溪面不解。

“子溪。”程千葉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既冰又涼，幾乎沒有一點溫度。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切苦難的源是什麼？”程千葉看著他開口。

“是因為姬昂那個混賬？還是因為你之前的那些主人？或是那些奴隸販子？”

“你和阿姑娘本來都應有一個正常的人生，活得自由而有尊嚴，不應該過著這樣任人擺布的日子。這一切的源，都來至于這個把人當做奴隸的丑惡制度。”

周子溪那死灰一片的眼中，漸漸有了反應。

“我雖然能力微薄，但我心中有個愿，想讓這個極度不平等的奴隸制度，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程千葉握了他的手，看著他眼睛，“你幫我，幫我一起做這件事，行不行？”

周子溪凝視著程千葉，微微嗡。

“不急，你先好好養傷，等你想清楚了，再給我答復。”程千葉站起來，“但無論如何，沒我允許之前，你不能死。”

臨走前，程千葉拍了一下程的肩膀，看了他一眼。

“派人照顧好他。”

程讀懂了的言外之意。

這個人，我要用，看著他，不要讓他死。

程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之上，還回不過神來的周子溪。

“運氣真好，遇到了主公。天下可憐之人何其之多，又有幾人能得個好死？”程冷哼了一聲，用他慣有的毒舌安人，“別再犯傻，即便廢了，能在主公邊，也比你之前全須全尾的任人玩弄要好得多。”

一夜之后，程千葉召見了崔佑魚，遞給他了一份手繪的圖紙。

崔佑魚看著圖紙，連聲贊嘆：“此構思真是妙，不知為何名？又是出自先前那位大家之手？”

“你別管是誰設計的了。”程千葉咳了一聲，“這個椅，你就說能不能做出來？如果能做，你盡快找尋一些手巧的工匠，加幫我做出來。”

“行，此事包在微臣上。雖然有些部件，無法在工藝上實現，但只要替換一下應該沒有大問題。”崔佑魚素來對這些機巧之事最為興趣，拿到圖紙如獲至寶，急忙收懷中。

他對著程千葉行禮道：“主公，您上次給臣的搭天車的圖紙，臣已經命人制造出來了，反復實踐過，也請了數位將軍前來品評，確實比傳統的搭車巧實用的多。”

“另外那些折疊豪橋，拋石車也都做了出來，實在是構思巧妙，微臣和俞將軍，賀蘭將軍商量過，都覺得可以大量投戰場使用。”

他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臣真的很想認識一下這位機巧奇人。不知主公為何總把他藏著掖著不讓其見人啊？”

程千葉了一下額頭，再一次見識了這位“崔木頭”口無遮攔的耿直勁。

先前，程千葉湊巧在巡查軍備之時見到攻城中常見的搭車，也就是后世的攻城利云梯的前。

發覺這時候的云梯十分的僵笨重。

作為多了幾千年知識閱歷的穿越人士，一時興起花了幾天時間，絞盡腦把僅有的一些理機知識搜刮出來，畫了一張改良后的搭天車設計圖，給崔佑魚。

此事引發了崔佑魚極大的熱。

他幾乎一瞬間就擺了往日覲見程千葉時的拘謹。開始隔三差五的纏著程千葉討論改良軍需設備，乃至民用的事。

天天想要程千葉出那位，能夠設計出超越時代局限設備的“巧匠”來。

程千葉設計這些也只是偶爾為之，不可能有那麼多力天天陪著崔佑魚搞設計。

初時不說，是懶得靠剽竊得來一個名聲。后面完全是怕了崔佑魚這過度投的熱。

“佑魚。”程千葉看著眼前這位，做事只有一筋的能臣有些苦惱，“我知道你對專研這些事很熱，這很好，但你也要分得清主次。”

“你現在是我們汴州的司空，將來，你還很有可能是我們晉國的大司空。我們需要建設城墻，開鑿運河，完善軍備，改良農……。人的力有限，我或者是你，都不可能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看到興致的崔佑魚一下蔫了，垂頭喪氣的站在那里。不由又覺得好笑，

“這樣，我盡量給你撥一筆款。你組織一批人，立一個司造部，專門負責研發這些。研發出來的果，但凡經過驗證有效，就由你負責在全國軍民范圍推廣。”

崔佑魚一下又興起來，他喜不自勝的跪地行禮，說話都結了：“主，主公此舉，實乃我大晉之福，微臣，微臣必不負主公之信任。”

程千葉遙指點著他：“你也是能說幾句好話的嘛。什麼大晉之福，不過是正中了你的下懷了而已。我提醒你，你作為司造部的負責人，你必須出力擬出規范的檢驗流程，把關產品的質量。不要只顧埋頭研究，讓底下人忽悠了去。”

“你要知道，這些在戰場都關乎著將士們的生命，如若你一個人做不來，注意找合適的人幫你。”

崔佑魚興高采烈的離開了。

不過三五日，便把一輛轉自如的椅給程千葉獻了上來。

程千葉試推了幾圈，雖然比不上現代的椅那麼先進靈活，但除了減震方面效果達不到，其它功能基本都實現了。

在周子溪的屋。

周子溪正把雙從床沿下挪下來，負責照顧他的侍從急忙上前幫忙。

“有勞了。”周子溪謝絕了他的攙扶，“請把雙拐遞給我，我想自己試一試。”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像是有子在木質的地板上滾而來。

屋的人抬頭去，

只見程千葉親自推著一把木質的椅出現在門口，

抬指敲了敲門，

“特意為你做的，想不想試一下？”

周子溪被扶上了這把特制的木椅。

這設計奇特的椅子，有兩大兩小四個子，坐在上面，即使是雙殘廢之人，也可以相對自由的行。

程千葉親自推著他從屋走出。

周子溪發現，不知何時，附近的門檻都已被拆除，階梯之上也鋪就了便于這架“椅”通行的木板。

椅行駛在木質的回廊地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程千葉一邊走著，一邊同他說話，

“你覺怎麼樣，有沒什麼地方需要改？”

“勉強還行？為了設計這個熬了我一宿沒睡。趕著做出來給你。”

“你不用擔心你的母親，我已經派人向宋襄公要人。這次我十分小心，今日接到線報，已將夫人平安接出。不日會同墨將軍一道回國。”

程千葉推著椅，慢慢走下回廊，走進庭院的中。

那坐在椅上的背影，一點一點的恢復了璀璨的澤，亮出了一道耀眼的金邊。

一道低低的男音響起，

“從今以后，我這條命就是您的了。”